從雙鴻大廳望向實驗室,牆上「格物致知」四個大字清楚可見。「這四個字很符合科技業精神,也是所有做事原則,萬事都要弄到通、弄到懂。」林育申走進實驗室,旁邊平均年齡不到30歲的同事們,有的人忙著抽真空,有的人測試散熱模組運作結果,自顧自認真做事。林育申笑說:「我沒什麼老闆架子,他們都不太在意我。」
使用電腦、筆電、手機最怕過熱,影響效能與壽命。雙鴻是解決發燙問題專家,不僅獲得全球二大晶片廠Intel跟AMD認證,也與台積電合作3D封裝晶片水冷技術,客戶包括Meta、DELL、微星、三星等,12年前更早已打進門檻極高的蘋果供應鏈。林育申走進散熱產業的第一步路,竟是從宮廟開始。
今年54歲的林育申大三那年差點命喪北海岸。「跟同學騎機車夜衝,機車突然發不動,停了一下。一台車撞過來,前面二個同學掛了。那時候對生死的感覺很深刻,前一秒還在跟我聊天的同學,後一秒就死了。」這件事對林育申衝擊很大,「我常常講,人生除了生死都沒什麼大事,把事情做好就好了。」意外過後,林育申覺得能活著是神明庇佑,有空檔就會專程騎機車去事發地點的廟宇參拜。
退伍後林育申在電子通路龍頭聯強當了1年多業務,一次在廟裡遇到超眾創辦人吳惠然,原本從事鋁擠型加工的吳惠然想轉型做筆電散熱模組,向他招手。「在聯強賣那麼久的代理,超眾要做產品,我覺得也不錯。」思考一周,林育申辭職,放棄top sales身分歸零重新開始。
彼時林育申負責建廠、上ISO、採購、業務工作,4年後超眾從五金廠轉型全球第一大筆電散熱元件廠,林育申功成身退離開,後與二位同為電子業供應商的朋友創業,成立雙鴻,由他出任董事長。「壓力很大。那時又遇上網路泡沫化,客戶本來開完模要下訂單,瞬間喊停,6個月沒單,就苦撐。」最慘的時候,身邊僅剩下一個工程師、一個助理工程師。「我們有一個實驗室,裡面都是客戶自己跑測試。」當時的客戶都認識已久,歸功於在前公司時總是說到做到,累積的信任額度夠高,「他們覺得我一定有辦法做起來,慘澹經營幾個月,後面訂單就一直來。」
那階段也是台灣筆電代工大成長期,雙鴻強化與廣達的合作,創業第2年,切入尚未被筆電市場看重的三星,「他們來台灣找供應商,量很小,沒人要做,我們那時候沒生意就接,因為沒有其他人,價格可以開高一點,之後他們的量增加,我們也進補很多。」各種因素疊加,雙鴻成長快速,6年後掛牌上櫃,股價衝破百元,35歲的林育申財富自由,身價近4億元。
紅得發燙時,順境卻瞬間當機。「那時候會覺得自己很優秀,沒有什麼做不到,人生的敗壞就從這裡開始。」林育申請來專業經理人處理公事,將大部分心力都轉移到宗教,當義工、接宮廟主委,還四處尋找、收藏高僧字畫、宗教刺繡等,「不務正業」的結果,雙鴻迎來連3年的虧損,占公司百分之50營收的DELL還抽單。股東說要換董事長,林育申直球對決提出建議,「股價很低,6元,我全部賣給對方,或是他們所有股權都賣給我,幾千萬元就能搞定的事,但他們不敢,後來就不了了之。」
事業受挫林育申沒怨天,檢討是自己過於驕傲自大,將重心拉回整頓公司,監管採購、庫存到生產良率、親自拜訪客戶。「代工廠覺得蘋果筆電的散熱很難做,問我們有沒有能力接,沒路走啊!就做。」接單後成立專屬團隊,他才發現蘋果的完美主義有多極致,除了要求用最薄、最少的散熱材料達到效果,平時裝在筆電裡,看不見摸不著的散熱模組,外觀也要漂亮,稍有不合規定,就會被退貨。
「去供應商那邊,他們電鍍我就看電鍍幾秒、加什麼化學藥品,研磨就趴下來看看多少目的砂紙、磨多久。」蹲低身子拚了1年,2010年雙鴻終於取得蘋果認證,躋身供應鏈至今,不僅虧損停止,也成為一種證明,「都拿蘋果了還有什麼產品做不出來?」微星、華碩電競筆電散熱訂單陸續到手,讓雙鴻成為散熱模組的龍頭廠,一度失守的DELL訂單也重回手裡。
「研發能力強大是一定要,我們更注重客戶的需求,即時提供服務,還會去關注下一個可能要切入的領域。」6年前,雙鴻進入伺服器市場,拿到facebook(現Meta)的單,「我們很重視HPC(High Performance Computing,高效能運算)。4年前也切入歐美電動車市場,現已開始交貨。」去年營收達142.58億元。
當年的車禍意外,林育申領悟到人生沒什麼好顧慮,即使從高點瞬間跌落,也沒讓他一蹶不振。「最多的失去就是生命而已,把事情做到好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