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東時間7月15日晚上,我們在紅襪的芬威球場,看紅襪和洋基2隊纏鬥16局,從下午4點打到晚上近11點,全場3萬多觀眾始終維持在沸點邊緣,一有動靜,那鼓譟的聲響直逼跨年倒數,足稱音浪太強。
此行也看了小聯盟比賽的我們,完全理解為何這是所有選手的夢想之地。
【躍殿堂:真的蠻爽的,有時候還是覺得像一場夢。】
那是林子偉到美國後打過最久的一場比賽,他盜壘遭到阻殺,守備出現失誤,打擊成績也不算特別出色,賽後在休息室接受聯訪,略顯疲態,聲音小小的,言談澀澀的,跟幾天前他空出all-star break(明星週假期)、剛接受我們採訪時的狀態有點像。那天,趁著拍照空檔,我問他從達比修有手中敲出安打的感覺,他說:「真的蠻爽的。因為他很強啊!」言談中不自覺溢出孩子氣,好像全心享受遇上強者的快感,是他赴美打棒球最重要的事。
享受比賽,在一秒內做出判斷,揮棒、跑壘、接球、傳球,不容許一絲閃失,能仰賴的,只有多年一路打上來培養的直覺,把人生濃縮成一刻,好像生命的意義都在這裡面了。
我想起他說的:「沒打棒球的話,也不知道要幹嘛。」
才23歲,林子偉已經站上棒球的最高殿堂,場上表現全程轉播,放送到全世界,變成一個被媒體追逐的人。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他直到現在,「有時候還是覺得像一場夢。」
但這是必須適應的事。大聯盟有個規定是,球員在場內若無特殊理由,不能拒訪,否則要罰錢,「球員被拉上來時,紅襪會給他們做媒體訓練。」他的經紀公司寶悍運動平台的經紀人林為鼎說。這說法讓我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也許他將「比較能說、願意說了」,憂的則是「會不會防火牆蓋得太好,導致我們只能問出官方說法?」
【不想輸:別人放100分努力,我就下200、300。】
結果2件事都沒發生。整場採訪,只要問到家人,他就直說「這個不方便講」,少數透露的訊息是:他在高雄那瑪夏山區的布農族部落長大,小時候生活蠻辛苦的,爸媽在外地工作,一度遠到金門去,做什麼?「不方便講。」父母不在身旁,身為職業軍人的叔叔負責督促他學業,「蠻嚴的,軍事教育,小孩子會怕。但我還是堅持要做自己喜歡的事,就是打棒球,課業無法兼顧。」說完,他笑了,那笑容熱誠明亮,不帶一點心機。
至於官方說法,那也不是紅襪的問題,而是他的信仰太堅實,任何時候不知道要謝誰,就謝天了。他多次提起主、上帝,將一切榮耀歸給神,很缺乏創意,但誠懇滿點,像孩子講起耶誕老人,世上最好的禮物都從那裡獲得。他在大聯盟打出的第一支安打,跑上壘包後,第一個動作就是伸手向天,好像在說謝謝。
只好問非常明確的問題了。何時開始接觸棒球?他說,一開始最喜歡的運動是籃球和田徑,直到升小四那年暑假,因為哥哥、表哥、堂哥都去打棒球了,就剩他和表弟在家裡,「很無聊啊,因為之前都會一起出去玩,他們離鄉背井去打球後,就很想念他們。」聽他回憶,腦中真能輕易勾勒出那個孤單孩子在家裡百無聊賴的模樣,「有一天,國小的球隊剛好來那瑪夏山上集訓,我就趁機跟教練說我想打球,才真正接觸到棒球。」
棒球激發了他特別旺盛的好勝心,「不想輸給別人。別人放100分努力,我就下200、300。假如同學比我好,我就想超越他。超越後,再去超越學長。」苦功沒有辜負他,林子偉很快嶄露頭角,啟蒙教練吳瑞山說:「他從小就傑出,反應特別好,尤其是速度,肢體協調能力也好。」那年他轉學到高雄忠孝國小,進入少棒隊,成為吳瑞山口中「一派冷靜的孩子」,心理素質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