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道別儀式的開始或許還要更早。早在四、五年前就有「一朗何時退休」的各種揣測。各家媒體已開始默默但鄭重其事地準備各種有關一朗的生涯精彩回顧。當西雅圖的消息一傳回來,日本電視的談話節目、新聞報道、社群媒體立刻被一朗的話題盤據。NHK的新聞播出了他過去歐力士時代的經典畫面,以及西雅圖的現場連線,由本人來說明轉換職務原因與心路歷程。
各家電視台主播的背景畫面,少不了他著名的51號球衣。
鈴木一朗的父親鈴木宣之在電視訪問中說「不知從何說起」。這個以從小鐵血訓練一朗而知名的嚴父意味深長地說,水手隊球團對他的照料如父如母,他大概也是以侍奉雙親的心情接下新工作吧。
很難不讓人聯想到,兩人因棒球而疏離冷漠的父子關係。
媒體引用鈴木宣之的另一段話是:一朗想要繼續活躍的心情比任何人還要強烈,這想必是很大的決定啊。
變老、變慢、力量衰退,確實難逃大自然的規律。此外,鈴木一朗代表的球風,在講究強力棒球的今天,也正逐漸凋零消逝。
相對於現代棒球特別著重在投打的對決,一朗對這個「棍子與球」的遊戲關照似乎更加全面周到。彷彿場上每一吋場地的運用,每一秒鐘時間快慢的計較,都經過他心裡默默盤算演練。這種「純血」的打擊技巧,在美國最常被拿來相提並論的,大概是「安打王」彼得羅斯。
不過,這種技巧派打法,恐怕沒人比一朗做得更好。美國媒體對他形容詞包括了「棒球場上的科學家」、「小球戰術的模範生」。「一朗流」的球風注重守備、跑壘、戰術、犧牲力量追求確實擊中球心,而不是每一次揮棒都想把球轟出場外。
專欄作家惠亭(Robert Whiting)在美聯社的訪問中形容:「一朗就像是二十世紀初的棒球選手。」鈴木一朗不只在球場締造的紀錄如一些遠古神獸般令人驚駭,他的球風也像。
惠亭說:「我實在不想這麼說,但他是正在消失中的物種。如今大聯盟的球員能像他這種方式而成功的實在少之又少。他有力量,但是他卻選擇不去使用它。」
惠亭可能比一般美國球評更有資格談論鈴木一朗。他大半時間都生活在日本,已經寫過好幾本關於鈴木一朗的書,並透過棒球做出他對日本文化的一些觀察。
他提到鈴木一朗到美國之前,雖然已經是公認的棒球奇才,但在日本還稱不上家喻戶曉的名字。他在歐力士隊不管打得再好、紀錄多神奇,還是很少得到電視轉播的青睞。畢竟,讀賣巨人和巨人隊所屬的央聯,才是真正的吸睛焦點。
要等他2001年到西雅圖之後,情況開始不大一樣。
惠亭說:「突然之間,他的每場比賽NHK都會轉播。大家都想看他打得怎麼樣。」
鈴木一朗打得怎麼樣就不用再多說了。他讓日式棒球登堂入室,證明了在人才濟濟、競爭激烈的大聯盟,日職選手不只有能力可以掙得一席之地,還可以是最頂尖的選手。或許日本不流行「日本之光」,不過鈴木一朗絕對大大提升了民族自信和驕傲。
不少人形容鈴木一朗的球技是日本匠人精神的極至:專注、認真、勤練不輟、外加對比賽的尊重、和對身體的細心保養。他每次上場打擊時,如儀式性的繁複準備動作,總讓人想到手持長劍的東洋武士。
一名日本網友在推特上說:「我從一朗選手身上學到的是準備的重要。」「我要向他鞠躬,不只是為了他留下的紀錄,也是向他對待比賽的方式致敬。」「感謝你的一切,拜託你成為水手隊的監督。」
一朗的調職同時,二刀流的大谷翔平,讓日本球迷有了可追逐的新焦點。大谷翔平享有跟一朗當初同等級的待遇。他在天使隊的比賽透過現場轉播、重播、精華剪輯、談話節目、社群媒體不斷擴散。
他和鈴木一朗至少還有另一個共同處,他們都是手工打造、日本出品的稀有之物。一朗的技巧派是現代比賽裡日趨稀缺的珍品,大谷的「二刀流」則是江湖失傳已久的獨門本領。
參考資料:Japan Today,Nikke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