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疫情筆記 3 （陳郁文 錄）
許多學校包括哈佛大學，一宣布關閉就要求學生4、5天內清空宿舍，打包離開
國際學生處境最艱困，離開或留下進退兩難，臨時訂機票又貴又難買，大批依靠獎學金過活的留學生根本無力負荷，只好請求校方讓他們暫時棲身。多數大學最後特別撥出一兩棟宿舍，收留無處可去的學生。還有幾所大學起初心存觀望，只宣布關閉到四月初，讓大批學生留在學校苦撐，一位朋友的孩子就這樣受困波士頓，每天待在宿舍一步都不敢走出校門，只有肚子餓才到學校餐廳，拿一份三明治回宿舍獨自吃。孤獨又緊張地煎熬了兩個星期，學校宣布下半學期一律改成遠距上課，才急急忙忙弄到回台機票和N95口罩，擔心受怕地搭20幾個小時飛機回故鄉。
我們算是幸運的，正好碰到學校放春假，孩子已經回家，但是大部分的書籍衣物都留在幾百哩外的宿舍，那陣子各地陸續宣布封城或宵禁，兵荒馬亂的當口，也不敢貿然長途開車回學校收拾。幸好科技時代只要有一部筆記型電腦，繼續上課並不難。只可惜許多春假後才要熱鬧展開的大型比賽和活動，眼看統統泡湯了！
「怎麼辦？下禮拜我有兩個暑期實習和研究的面試欸。」女兒問。
原本還抱著一線希望，可以延到疫情比較緩和的時候再進行，結果沒多久就陸續收到暑期課程、工作和研究取消的公告，許多同學連已經確定的實習也喊停。
這對升大三的學生當然是很失望的事，每一個暑期研究或實習面試，都是丟出數十、上百份申請和履歷才拿到的少數機會。即使如此，比起即將升大四或準畢業生，這樣的損失真的不算什麼。正期待著 5 月戴上學士帽的準畢業生，心情最難調適，一位紐約市的朋友孩子就是其中之一，她說「本來就已經離情依依，結果來不及好好道別就匆促結束了，覺得好遺憾！」
受到衝擊的不僅是學生，大學本身更是超級苦主。學生已繳的住宿膳食費，必須按比例退還，不少學生覺得這樣還不夠，他們認為網路課程品質比較差，這段時間也不能使用學校的設施和服務，所以 3 月底關校後的學費應該退還。從 4 月中以來，大學生控告學校的案件蜂擁而出，紐約市多所名校包括哥倫比亞大學、紐約大學，以及普度大學、亞利桑納大學等，都有學生提出集體訴訟，有些主張除了退學費之外，助學貸款利息也要學校付。
屋漏偏逢連夜雨，傳統的大學財源現在幾近枯竭，暑期課程不論海內海外，多半都開不成，聯邦研究經費也可能被砍；防疫措施讓所有活動被迫暫停，包括募款。而因為旅行禁令和簽證業務延遲，今年秋季班許多國際學生可能來不了，國際學生長年以來繳交全額學費，是美國高教收入的重要支柱，少了這筆學費挹注，國際學生比例高的大學到底該如何彌補這個財政缺口？
內外交迫中，最大的憂慮是今秋的校園能不能重新開放，如果到了 9 月還要繼續遠距上課，有多少學生會願意來註冊？還有不知道多少學生會因為父母失業，需要更多獎助學金，否則只能轉學或推遲就讀。
新生減少，舊生流失，有高教研究機構預估，全美大學新學年的入學率可能會下降15%，相當於 230 億美元的損失。這是什麼意思呢？簡單地說，這表示大學將普遍出現人事和薪資凍結、撙節開支，甚至無薪假和裁員…
「這次疫情對美國高教是一次系統性的衝擊，程度要勝過 2008 年的金融危機和2001年恐怖攻擊。」穆迪信用評等公司 3 月中把美國高等教育展望，從穩定下調到負向，他們表示這次的變局沒有經驗可以參照，目前還難以評估會持續多久，影響層面會有多廣。
我家裡有大學生，也有大學教師，立場非常兩難。既希望小孩學費可以打折，但如果老公薪水也打折，那就大事不妙了。面對混沌不明的未來，我們也只能和所有的大學和學生一起摸著石頭過河，邊走邊看，隨機應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