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剛回台要成立正瀚時,大家以為我是會毒死雞鴨魚的殺蟲劑公司,沒有地方要讓我去,只有彰濱工業區收留我。後來,大家明白我在做什麼產業,我要投資蓋全球研發中心,就都搶著邀我進駐了!」採訪正瀚這天,喜歡穿白襯衫、吊帶褲的吳正邦,親自帶我們導覽2018年啟用、位在南投砸了20億的全球研發中心,「這層樓有十幾間實驗室,這邊是智能氣候實驗室,模擬植物遇到的各種逆境…我們公司賺錢,就是靠data(大數據)、靠關鍵研發技術。」個子不高的吳正邦步伐卻豪邁,研發中心裡每個區域、每個角落他都瞭若指掌。
2013年成立的正瀚生技,是研發農業新藥及高端肥料的生技公司,研發中心在台灣,製造則在美國,產品透過最大客戶、全球農化產品通路龍頭Nutrien集團,銷往世界各國。
產品透過全球最大農化產品通路商,賣到世界各地是正瀚的利基,卻也因「客戶過於集中」成為正瀚申請上市曾受阻的原因之一。談到申請上市之路一波三折,終於將在創新板掛牌的心情,吳正邦說:「這也沒有什麼,我們在外面(美國)流浪久了,回來總是得適應環境,就跟植物一樣啊,你種在美國或是種在2、300個流域地方的東西移到台灣來,也是要慢慢馴化。」
吳正邦是台中人,高中念台中一中,大學聯考卻是班上最後一名、勉強考上逢甲合作經濟系。大學畢業他就隻身到美國,「下飛機時口袋只剩九十九美元,第二天我就到學長打工的餐廳去洗盤子。」
吳正邦在美國、台灣來來回回,「從雜工做起,後來想過得好一點,就做最容易做的生意:貿易,賣農業用自動控制機。後來聽人家說,種豆芽很辛苦,就想把自動控制系統改做孵豆芽機。」吳正邦找到台大園藝系教授張喜寧合作,兩人研發的豆芽機能讓產量倍增。
吳正邦即在樹林租鐵皮屋當工廠,第一台豆芽機從送給萬華賣豆芽的廠商試用,因效果好開始慢慢做出成績,但還未變成第一桶金,公司廠長跟營業部經理就叛變了,「他們也很會做,又削價競爭,根本上我就死路一條。」被幹部背叛,吳正邦不認為是什麼打擊,「我喜歡解決困難,把它當遊戲。」台灣市場被搶走,他決定回美國開發北美市場。「而且我改做租賃,這才是我的第一桶金。」
吳正邦回憶彼時他一個人開車,後面都是電話簿,跑遍紐約,從2個月拿下3張訂單,到後來全球一年接1千100張訂單,「光日本就一百多台,他們還叫我豆芽機大王。」
吳正邦做豆芽機的時期,有個重要貴人,就是力寶集團創辦人、有印尼錢王之稱的李文正,「當初想要貸款量產機器時,沒人要借錢給我,我爸在銀行當科長也沒用,他們說你的抵押品賣不出去的話就是破銅爛鐵,最後是李文正借我錢,他叫我直接去他在紐約的銀行拿。」吳正邦才順勢把生產線移至美國。
雖然不是農業科班出身,但吳正邦懂得找專家合作,並有絕佳生意頭腦,漸在農業圈闖出一片天,他嗅出如何讓農作物穩定成長是關鍵議題,便著手往農業生技領域發展。
吳正邦說,做任何事業,只要想辦法把市場、脈絡弄清楚,就會賺錢。「我做生意從不應酬,把東西賣給最大通路商,態度也不用低,我把data統統給你看,然後問你要不要,你要,我就獨賣給你一家,你不要,我就賣別人。」
2013年,已66歲的吳正邦本想退休,帶著在美國累積的大量研究數據回台,「這些data我本想送給養蘭花的或是誰,但他們也不知道怎用。」他索性自己登記公司存放,本來只徵5個碩博士,結果來了50個。吳正邦將美國研發經驗帶回台灣複製,開啟台灣研發、美國製造、行銷全球的獨有模式。
以北美市場為主的正瀚去年營收14.34億元創近5年新高,「我跟世界第一大做生意,申請上市時他們有質疑,其實你去西雅圖到Microsoft旁邊看,起碼一百間以上的上市公司就只做他的生意。我若把一樣的產品給兩家賣,保證明天就有人殺價…」外界質疑什麼,他就去補強那一塊,這些年他帶公司拚命參賽、拚命拿藥證,證明實力。
吳正邦返台創業至今滿10週年,也即將掛牌,他看著園區裡茂盛的大樹說,他做的每件事都是為了求生存,「就像研發也是,我們研發就是要找出怎麼讓植物有在各種環境下求生存的力量。」76歲的他站在園區草嶺上環顧四方,好像在說:美好的仗,現在才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