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以畫人著稱,與插畫家妻子陳淑芬共同出版過多本人物畫集,也時常受邀為言情小說繪製封面,替遊戲做人物設定。筆下寫實又唯美的男女角色,總能吸引讀者、玩家目光。
只是甫出版的繪本《雪棉》,不但封面沒有人物,全書更甚少出現角色面孔。 「其實最初的構想,是不要畫人。」平凡笑說是馬利的建議,「我一直以來都畫人物,如果整本書都不畫,應該很有趣,但後來還是畫一些。」
創作《雪棉》緣起於2016年平凡夫妻與馬利的相遇,彼時平凡正嘗試新的創作風格。馬利回憶:「他拿出一張與過往完全不同的畫。」那是一張只有下半身、女子穿著牛仔褲的電繪作品,雖是現代,卻以傳統工筆畫風呈現。「我就覺得一定要寫個劇本,讓他用這種畫風說故事。」
《雪棉》故事講述一位從事布料生意、遭逢意外的青年,偶遇神祕老人指點修仙,卻觸犯禁忌,開始一段反思和探索的旅程。馬利約用2、3天時間即完成劇本,但挑戰新畫風的平凡,想將筆練得更好,加以工作忙碌及家庭因素,合作推遲多年。
「直到疫情爆發,其他案子都停下來。」意外空檔,讓平凡決定重拾手繪、研究不同畫材。「我想畫東方風格,試了水墨不滿意,後來學膠彩畫,很喜歡這種顏料的色彩。2022年底去日本看展覽,買了顏料,一回來就告訴馬利:『我可以畫了。』」
「但膠彩畫是困難的挑戰。」平凡解釋,開始畫之前,要先裱兩層紙在木板上。顏料是天然礦物製成,在紙上的狀態不穩定,碰到水就溶開,也無法噴保護膠。「有時畫到一半,前面的顏色就開始掉。」但也因為能把顏色刷洗後再創作,色彩會越疊越厚、更加豐富。「有些畫我會刻意洗掉前面版本,例如神祕老人,我洗掉畫得太立體的部分,故意讓畫面不那麼寫實,有些虛幻。」
有些畫會刻意洗掉太立體的部分,故意讓畫面不那麼寫實,有些虛幻。
創作過程平凡也用科技輔助,「我先在iPad上畫分鏡草圖,接著實際在紙上創作,畫到一個段落再拍照,繼續在iPad上試著畫,看感覺對不對,來回測試。」
有趣的是,平凡並未依《雪棉》劇情時序作畫,例如繪本封面選用故事中段的畫面,其實是全書最後一張畫。陳淑芬看過劇本,但沒有對照,「有些畫知道是故事的哪一段、有些卻看不出來,很擔心會不會太集中在某個環節。不過最後看到書,故事與畫的契合令我很感動,就像看到食材、調味料,卻不知道要做什麼菜,直到端上桌,才發現是很好吃的料理。」
馬利早年曾為鄭問漫畫《阿鼻劍》編劇,《雪棉》則是他第一次寫繪本故事。比較兩者的創作差異,「那時漫畫每週連載,寫故事時腦海有大致的分鏡,因此段落節奏感較明確,也會擬好對白,畫家通常不會調整太多。但繪本可能找故事的一個段落,甚至一段話放大呈現,故事寫好後,呈現的節奏大多讓畫家決定。」
平凡過去曾於週刊連載漫畫,1995年集結成他第一本、也是唯一的漫畫創作《夏日之後》。故事對白不多,男女之間透過細微的表情動作,展現內心微妙情感變化。時隔近30年後重新出版,唯美畫風與現今市面漫畫作品相比,仍獨樹一幟。
馬利還為平凡寫女性為主的劇本,劇情更長、更完整,要用更多畫呈現。
為了寫實畫出場景物件,當時尚未結婚的平凡與陳淑芬,一同走訪大台北各地拍照取景,漫畫編劇陳建廷及出版社也找了攝影師幫忙,共拍攝1,500張照片參考。平凡回憶,那時候很像拍電影,一群人包車到目的地,由於用底片拍,「要先想好要拍什麼場景、物品,再請大家幫忙。拍這麼多照片也是因為怕失敗,並非全都要用。」
大量底片與送洗的花費不少,平凡特別從出版社預支版稅,「完全沒考慮成本。」他透露當年出版《夏日之後》,是30歲前的願望,「好像覺得一定要在年輕時,畫出一本很棒的作品。」看似描繪愛情故事,背後卻是將屆而立之年的焦慮。他與陳建廷放入許多隱喻符號,「例如畫沙崙,海像是一個出口,但斷橋沒有路、出不去。如今回過頭看,似乎有點陰鬱。」
平凡憶起《夏日之後》連載過程,非常辛苦,每天約工作16至18小時,不斷輪迴。「所以我只畫了這本漫畫,就算後來日本有邀約,我也不想做長時間連載,還是比較擅長插畫。」
由於《夏日之後》是粉彩創作、偏暖灰色,相較舊版的單色印刷,新版特別以雙色印刷,並選用特別色。大塊文化表示,印刷時還拿著原稿比對,確保成品接近原稿質感。而《雪棉》原畫因裱在木板,尺寸特別,長期配合的製版廠無法處理,又另找廠商掃描後再送回製版,與原畫比對校色,多了一個處理環節,印刷成本也較高。
除了現已出版的《雪棉》,馬利還為平凡寫了一個女性為主的劇本。平凡認為女性的劇情更長、更完整,但要用更多畫呈現,「那時我對膠彩沒把握,所以先畫較短的故事。」馬利透露,《雪棉》主角看破的是名利,而女性版有更多愛情元素,「但我不能先破哏,我還是希望有一天,平凡能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