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要從39年前講起。
德雷克和雙胞胎姐姐都太早來到這世界,媽媽僅懷胎26週,這對小姐弟就迫不及待出生。姐姐不久即夭折,原本德雷克的父母對他也不敢抱有任何期望,然而,出生時僅700公克重、心臟像一顆葡萄那麼大的德雷克,打從一開始就是個鬥士,決心存活下來。
不過,小德雷克的生存從來不是件易事。好不容易離開住了13週的保溫箱,返家後家人卻發現他雙眼全盲。
原來,保溫箱內氧壓的變動,使他眼睛裡部分血管異常生長,導致視網膜剝離,造成無可逆轉的損傷。
除了看不見,德雷克還有重度自閉,他的頭常左搖右擺,老喜歡用手指猛戳自己的眼睛,時不時退縮回他隱蔽的內心世界裡。
在他一歲半那年,保姆在閣樓裡找到一具原本屬於德雷克外祖父的小型電子琴,保姆原希望能藉此讓德雷克有事可做,沒想到琴音讓德雷克開心到不能自已,對著小鋼琴又搥又敲,發出各種音響。
另一個奇蹟
除了他的存活,另一個奇蹟開始在他的大腦中醞釀著。
從小和德雷克很親的姐姐伊莉莎白(Elizabeth Paravicini ,膩稱Libbet,莉比)在專訪中告訴我們,「每個星期天,我們都會去教堂,有天從教堂回來,我像平時那樣和他一起待在遊戲室,他突然開始彈起聖歌,就是當天我們在教堂唱的歌曲,我立即跑去找爸媽,叫他們來聽。」
日後,實驗證明,失明的德雷克在出生後20個月內聽到的所有聲響(包括保姆不斷地對他哼哼唱唱),在他大腦內形成了幾百萬個特殊的神經元連結,成了日後他神乎其技、卓越音樂天分的基礎。
德雷克顯然具有特殊音樂才能,但他還是一塊璞玉,需要專家來協助打磨拋光。
35年前,德雷克的父母帶他去專門提供視覺障礙孩童教育的Linden Lodge,也是在那裡,德雷克第一次和他的恩師亞當. 奧克爾福特教授 (Adam Ockelford)相遇。
專訪時,奧克爾福特教授溫柔地回憶起當年的情景:
空手道式劈琴
奧:「你當時只是個小男孩,大約這麼高而已(手在眼前比了比), 那時你有著一頭金髮,滿場飛奔,還會把人家推開,」
德:「我確實會 ,」
奧:「那天我正在教一個叫凱莉的女孩彈鋼琴,突然聽到門打開的聲音,我繼續指導小女孩,然後感覺到有人把我推開,那是誰啊?」
德:「是我啊!」
奧:「你爬上鋼琴椅凳,然後開始彈 《 阿根廷...」
德:「別為我哭泣 》,」德雷克接話;
奧:「用你的拳頭、指節 、手肘彈琴,有時甚至用你的鼻尖,」奧克爾福特點點德雷克的鼻尖; 「你真是個有趣的小男孩,」
德 : 「 是啊,亞當,我是個有趣的小男孩。」
專注 執著
事實上,第一次的邂逅後,奧克爾福特花費了一番功夫才找到了帕拉維奇尼一家的住處,主動提議要教小德雷克彈琴。「我想德雷克的父母覺得我精神不大正常,因為德雷克根本不想被人教。」
奧克爾福特教授回憶,當年5歲的德雷克只求在鋼琴上發出聲音,與其說是彈琴,更像是在「劈」琴 。
沒有老師,他不知道彈琴是要用手指,而且固執的他,根本不讓別人碰他的琴,奧克爾福特只好硬把德雷克抱到房間角落裡,趁他衝回鋼琴前,趕緊在琴鍵上彈幾個音示範給他聽。
就這樣,他花了幾年時間才矯正了德雷克的彈琴方式;漸漸地,琴音讓德雷克逃離令他困惑的世界,突破自閉症的障礙,得以和外界溝通;音符成了他的語言,也是他能理解的對話方式,。
而他的語言,如此美妙。
德雷克在美國非常受歡迎,老牌節目《60分鐘》不只一次製作他的專題。
奧克爾福特指導德雷克三年後,便安排德雷克參加一場慈善募款音樂會,他發現,年幼的德雷克在大庭廣眾下表演,不但絲毫不畏懼,根本是興奮到無法自已。
演畢一曲,他從椅凳上彈跳起來,如潮水般的掌聲讓他小小的身軀激動得顫抖。
此後,表演就成了德雷克生活的一大重心。
相對於他平日生活中的無助,處處得依賴別人,一旦在鋼琴前坐定,他卻立即變身為音樂的王者。看德雷克演出,不只是耳朵的饗宴,腦袋裡記了幾千首樂曲的他,演出似乎完全不費吹灰之力,手指在琴鍵上跳躍飛舞,臉不時偏向觀眾席,嘴角揚起一個調皮的微笑,那表情幾乎是得意的,似乎他也知道自己有多迷人。
我們專訪時,一度因故中斷,話題正聊到德雷克。等我們繼續訪談時,德雷克喝著遞給他的水,一邊不動聲色地問,「亞當,你剛才說到哪裡? 」
奧克爾福特說,「 德雷克喜歡別人討論他,對吧?你喜歡成為目光焦點。」
德雷克的姐姐伊莉莎白接話,「沒錯,都要回歸到他。 」
我也發現了, 「他喜歡聽人家鼓掌, 」奧克爾福特和伊莉莎白應和,「 一點沒錯,掌聲越熱烈,他越開心。 」 伊莉莎白補充,「當他不知道周遭發生了什麼事時,他也會害怕,但他唯一不恐懼的地方,就是舞台,他熱愛舞台,而且觀眾越多,他也越高興。」
她還透漏,女性觀眾尤其喜愛德雷克,就連雌性動物也抗拒不了他的魅力,「我想,牠們本能地知道他非常純真又無辜,」伊莉莎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