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在台發行《八月》的前景娛樂總經理黃茂昌就形容張大磊:「是個很不急著成功的導演,像他這次來台灣,一般人都會希望安排見哪些人哪些人,他沒有,很隨意。」去年金馬獎評審之一的焦元溥則形容張大磊感覺是「非常純粹的一個人」。
關於童年的電影一年拖過一年,「像腫瘤在身體裡作祟,總有這樣的念頭,讓我沒法兒繼續做別的事。」7年後,父親看不下去,拿出畢生積蓄,2015年張大磊以約新台幣1千萬元,總算把電影拍出來。
幸福感。回來了
不同於多數導演,對聲音敏銳的張大磊是先建構聲音,才思考畫面,他選擇以黑白影像呈現,有種如夢的美感,少了色彩,各種聲音也更顯突出:街邊叫賣聲、流水聲、鳥叫、大雨、歌曲…,像是用聲音說故事。
電影最初幾幕是家常生活,平淡規律,母親做飯,父親常得修理東西,街上不時有攤商騎著腳踏車兜喊:「磨菜刀」。那是物質不充裕的年代,「東西壞掉是要修的,襪子破了也要補。」
但在你的鏡頭下卻有種安穩的幸福感? 「對,那時幸福的指數很高。」那是共產共享、集體社會的幾抹晚霞,他曾形容那年代是「覺得越窮越光榮」。接著自由市場經濟的狂潮來襲,「我開始有貧富差距的感覺,是我們家(族)有人那幾年讓家庭際遇變得非常好,他們的襪子破了可以丟掉,不用縫。」
電影裡,後來父親的鐵飯碗沒了,父親嘴上雲淡風輕:「以後大家憑本事吃飯,是好事!」實則焦慮無助,某晚還喝得醉醺醺與妻子口角。但為了兒子張小雷沒考上想讀的學校,他拿出八個月的工資送錢打通關卡。然後他問兒子為什麼想讀那間學校,兒子竟答,因為制服帥、皮帶好看。向來特平靜的父親氣得走人。
但劇尾,父親遠赴他鄉打工前一夜,悄悄走進兒子房間,躊躇許久仍沒叫醒兒子,只靜靜放了一條帥氣皮帶。沒有太多對白,張大磊以各種肢體語言將父親的角色詮釋得細膩動人。
片子拍完,張大磊也像是終於看清楚了什麼。他說,原是想弄清楚為何迷戀那個時代,拍完才察覺:「我以為我是拍我自己,結果是拍我的父親。」
得獎是意外,對他來說更大意義可能是:「父母親即便不說話,我能看出他們臉上輕鬆了,是我從來沒見過的開心,真的、真的、真的!」他說話聲一直極小,唯獨此時加重語氣。年少的狂風暴雨漸遠,《八月》治好了他的腫瘤,也撫慰了他的雙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