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父親已離鄉工作,只他與母親相依生活,「我母親特嚴肅,基本上我不能有任何不好的習慣。」晚睡晚起、頭髮亂…?他笑道,所有我們能想到的,母親都能唸他。那你抽菸她不就爆炸了?「對啊!逃學、搖滾樂,這些(她)都瘋了!」他最後仍沒考上高中,只好補習,兩岸教育體制大抵差不多地令人窒息,後來他勉強考上高中,但讀半年就不想再去。
他想休學,母親無法接受,他找上父親。「我父親是特平靜的人,商量時他也沒怎麼說話,可能一邊聽一邊在想,直到最後他說好,然後就帶我去學校(辦休學)。」
他與朋友組樂團四處表演,然而,當年「怯場」二字已在他腦子生根成魔,幾次,表演中他情緒一來就把吉他給砸了,「不是表演風格,是真砸,特別暴躁,因為知道自己怯場。我現在也還怯場。」
學導戲。爆發了
音樂玩了幾年,張大磊感受到搖滾樂的極限,決定遠赴俄羅斯求學。他自小喜歡多種藝術,「畫畫也喜歡,音樂是最喜歡,超過電影。」十分誠實,絲毫沒打算討好影迷。
他踏進著名的聖彼得堡音樂學院,這裡出過許多古典樂界名人。怎料,渾身不對勁。「所有的一切看起來特別有規矩,肅穆高雅,進出的學生紮領帶穿西裝,頭髮一定要整齊。四周全是機械性的練習聲,尤其絃樂,不斷重複。」
他面試20分鐘就獲錄取,卻當場決定不讀。「音樂需要不斷重複練習,如果時間長,我會失去興趣。我特別熱愛音樂,那麼還是保持一定距離。」
但還是得學點東西,他轉赴電影學院。那兒完全兩個樣,「有人穿得很邋遢,還有人一身迷彩服、別著槍,或者在吃泡麵,就是很隨意,和我喜歡的感覺一樣。」他先前從沒想過讀電影,但那天就這樣決定了,果然隨意得可以。
父親依然憂心。「他建議我學攝影或錄音這些技術性的專業,以後容易就業。」張大磊又是不從,他想創作,決定讀導演系。
一年後,他卻陷入低潮。「回宿舍就把門鎖上,房間都不透光,看書、喝酒、看電影、寫東西,最多7、8天沒出門吧。我不敢回想,有時還有幻覺、幻聽,還好後來就自然好了。」他輕聲說,從小敏感,對身邊事物、細微情感特別敏銳,出國前就經歷過狂躁與低潮等等情緒。
但那段時間創作力也特別旺盛,他寫歌、寫劇本、寫些類似詩或散文的文字。他說,有些人的藝術創作從模仿開始,他相反,「自己的感受已經很多,情緒很足夠,可以說我先走了創作,後來才有一些借鏡,或說模仿。」
缺資金。靠爸了
許多人便形容《八月》有當年侯孝賢、楊德昌等台灣新電影的影子,也有人以日本導演小津安二郎的風格來比喻。張大磊自己則說,確實很喜歡小津安二郎,也喜歡楚浮(法國新浪潮導演)的《四百擊》,對於台灣新電影他更是如數家珍,例如他形容母親很嚴肅正直時,就比喻:「她有時候特別像牯嶺街(楊德昌的牯嶺街少年殺人事件)裡小四的爸爸。」
畢業後他返國,2004年某一刻,忽然想拍一部關於兒時的電影。「我留學6年,加上回來那一瞬間對我的刺激,我突然發現我對過去的生活很迷戀,但我不清楚我在迷戀什麼,像夢一樣,我想去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