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慶松在這批新導演的陪伴下剪接影片,他們往往從他剪第一格到最後一格都在場,一陪就是半個月、一個月,大家共同成長、一起創作,做技術與內容表現的各種實驗。「事後回想,這段歷史已不可能再出現。為什麼?時代改換、設備改換、每個人觀點也在改換。」儘管後來大家各奔前程,廖慶松卻仍與侯孝賢合作至今。
從侯孝賢第一部電影《就是溜溜的她》到《刺客聶隱娘》,除了《童年往事》,全由廖慶松剪接,並從《海上花》起兼任侯孝賢電影的製片。
侯孝賢《悲情城市》是廖慶松剪接上的一大突破,「原先劇本有兩百多場戲,但侯孝賢只拍一百多場給你。怎麼弄?問侯導,侯導回答得更酷:『我覺得很囉唆,就不想拍。』剪了一、兩個禮拜我突然發現,這樣剪下去,這片子根本看不了,才和侯導討論怎麼面對,後來決定用詩畫的方式,像詩一樣。」
廖慶松解釋,侯孝賢的長鏡頭形式讓觀眾有一種讀詩的抒情感覺,於是他的剪接不再執著講故事的「敘事邏輯」,改為以「情感邏輯」呈現,就像唐詩講究情感氣韻、充滿影像。
除了《悲情城市》,《恐怖份子》也是廖慶松非常難忘的剪接經驗。當時楊德昌《恐怖份子》和侯孝賢《戀戀風塵》要在一個半月內剪完,時間有限,侯孝賢原想讓廖慶松白天剪《恐怖份子》、晚上剪《戀戀風塵》。可是兩片風格截然不同,沒多久就發現「《戀戀風塵》看起來像《恐怖份子》」,因此決定先剪《恐怖份子》。
廖慶松知道楊德昌會一直磨、動作慢,但後面有《戀戀風塵》等著,所以他一碰到楊德昌就說要這樣剪、那樣剪,讓對方來不及反應、只能接受。《恐怖份子》剪好後,侯導來看,「當片尾字幕升起,侯導轉過頭來,眼珠發亮,好像『我的朋友楊德昌怎麼拍這麼棒的電影』。」
廖慶松坦言,當時一股文青的熱情,想快點幫人解決,沒多溝通,也顧不得楊德昌很不開心,後來才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但這種憑直覺一鼓作氣的剪接,現在看來仍每個點都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