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8日上午,負責室內裝潢的工程師阿德(化名)打電話給業主陳太太催收尾款,電話那頭的婦人毫不客氣地回嗆:「不要跟我談錢,我不想談!」「叫你老闆直接跟我老公要錢啊!」即使這名阿德口中尊稱為「陳太」的客戶氣焰高張不饒人,他為追討尾款,仍一路擺低姿態與她溝通,但婦人不耐地說了句:「謝謝!」就掛斷電話,讓阿德當場傻住。
欠債還錢本是天經地義,更何況室內設計裝潢,從丈量、簡報、修訂圖樣、3D列印、材料進貨到施工,溝通過程和工事繁複,一點一滴都是辛苦的血汗錢,但這通一分半鐘的催款電話似乎讓阿德相當挫折,所幸老闆很體諒他的苦處,沒有太多責難,卻很難理解欠債的屋主前後態度不一。
這位賴帳裝潢費的客戶大有來頭,他是警政署的高官,官拜三線二星的警監督察、現任警政署靖紀組長陳文智。
本刊調查,警政署靖紀組職司整飭警界風紀,平日工作就是督導全國高階警官的日常素行,一位高階警官透露,只要靖紀組出動到地方,連縣市的警察局長都要配合調查。
這起離譜的賴帳案起因於去年5月,當時阿德和小靜服務的室內設計裝潢團隊,接下台北市北投區中央北路上「帝富堡」一宗6樓透天厝建物的室內設計案,原以為對方是高階警官,行事應該正派有章法,從現場丈量、室內風格討論、平面圖示、質材挑選到報價,雙方很快確認設計風格,議定工程款分4期支付,共計560多萬元。
小靜說,公司照工程進度在去年7月1日、7日和8月1日、10日,分別開出3張120萬元和1張40萬元、合計400萬元的發票,依陳文智指示抬頭開具給某建設公司,不料最後一張發票交付後竟永無寧日,陳家開始對當初議定的設計和施工嫌東嫌西,百般刁難。
她舉例,陳家么兒位於4樓的房間,原本長形書桌和電視牆離地高度先前都已核對過,但事後陳家頻頻抱怨實作與期望有落差,團隊建議免費全部拆除,或報價後修改,陳家同意後案,完工後又嫌價格太貴,要求降價,否則就全部拆掉、材料載回。「擺明糟蹋人嘛!」小靜強調報價都經雙方同意,怎麼會修改後又砍價,豈有誠信可言,當時懷有身孕的她氣得當天就趕赴醫院安胎。九月以後接著一連串追加修改,現場完全就依陳太太的指示和情緒施工。
陳太太經常到現場要求變更施工,一下子嫌廚具太貴,一下子又要自己發包找工班,讓現場施作人員無所適從。老闆評估與其跟著打迷糊仗,不如灑脫些結束工程,因此將工程預算作了一份追加減試算,數目則在警政署內開會議確認。
律師梁繼澤表示,陳員非因公務外出洽談私人事務,又要求部屬協助處理私務,怠於職務,二者都涉及行政責任。民事方面,他無權使用公家廳舍處理私務,署方應就其侵權部分追討其不當得利;一般人若被「請」到全國警察大本營,豈不恐慌,何況對方還是高階主管,升斗小民當時內心壓力可想而知。
警政署靖紀成員向來被尊為「警察中的警察」,旨在整飭全國警察官箴,正人本應先正己,撇開陳員賴帳的糾葛不談,光是明目張膽的把私務「喬」進公署,連同仁都跳下來淌渾水,不識分際,影響民眾對警察信賴,恐怕很難杜眾悠悠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