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跟他說，我是艱苦人，賣蚵仔沒有賺很多，租金可不可以少一點，但他堅持要5萬元…」在桃園市南門市場擺攤40年的「蚵仔嬤」說，男子郭明豪今年8月突然闖入市場，聲稱是黑幫「黑人家族」成員，租了南昌西街一棟漁會擺放冷凍庫的破舊房子，而在他屋前做生意的蚵仔嬤等4家攤商，因占用到「他的土地」，必須月繳5萬元租金。
月索5萬 不給就砸攤
蚵仔嬤的兒子、罹患小兒麻痺的林先生，為了母親站出來檢舉，卻遭受威脅。林先生告訴記者：「8月初郭明豪帶了30多個黑衣人，恐嚇我母親等四家攤商，說我們的攤位占住他門口的水溝蓋，沒想到8月18日，他竟率眾掀攤，還把隔壁阿姨的滷鍋踹翻，連賣炸物的阿彩姨（化名）攤車都差點被拆！」郭明豪的暴力行為，讓攤商相當畏懼。
接著8月21日、24日，郭明豪連續2次用車輛占住攤位，攤商只能報警請求拖吊。9月時，郭見攤商仍不妥協，弄來一堆垃圾，直接棄置在攤位上，不讓他們做生意。
同樣被強索租金的阿彩姨也向記者投訴說：「我一天才賣幾千元，他一下子就要5萬元，後來討價還價變2萬5千元，我賺的根本所剩無幾。」阿彩姨懾於流氓淫威，簽了租約，她說：「我現在收入銳減，幾乎每天都煩惱到睡不著覺。」
林先生痛批：「郭明豪宣稱該處是私有地，他是二房東，要收5萬元租金，後來降到2萬5千元，但他始終沒有出示租約、所有權狀、授權書等相關資料。」
自治會長 收費卻倒戈
林先生強調說，若這塊地真是私人所有，哪需用恐嚇、暴力手段強索租金？地主只要到法院提告，攤商就得乖乖繳租，這根本是變相的保護費！林先生拿出一張地籍資料指出，攤位所在地號為「桃園區中路段1723之9」，屬桃園市所有，管理者為經濟發展局，但他詢問該局，該局卻說此處應是「1758之1」的私有地。
因為地權有爭議，林先生報警後，郭明豪沒再出現，沒想到「自治委員會」會長蔡泓宗，事後竟幫郭出面壓迫攤商。採訪當天，蔡泓宗還嗆林先生說：「那塊土地因為政府沒錢徵收，還是地主的，你們應該去跟人家協商，不要再鬧事了！」
林先生氣憤地說，蔡泓宗的「南昌街、南昌西街攤販自治管理委員會」每天向每個攤商收80元規費，平均1個月2,400元，加上每月清潔費300元，每個攤商每月要付給自治會2,700元。自治會管轄120個攤販，會長是「父死子繼」，未經選舉，父子倆當了40年會長，理應幫攤商們爭取權益，怎麼會成為流氓代言人，為虎作倀！
林先生強調，他們有合法的攤商證，早年南門市場因攤商不斷擴張，影響周邊交通，於是興建「地下商場」，攤商證就是那時取得的。問題是地下商場乏人問津，一天收入才幾百元，多數攤商又跑到地面上來，地下商場變成蚊子館，如今則成為停車場。
地權鑑界 市府喬不定
不過，知情人士告訴本刊，該證是在1980年代針對地下商場攤商所核發，時至今日早已無效，且攤商擺攤處根本與核准地點不同，就算證件有效，也還是違法。更何況林先生因母親年事已高，已將該攤轉租，外傳每月租金7萬元。
南門市場只有中間的「公有市場」及「南門大樓」屬區公所管轄，桃園區公所農經課長連進春說：「市場特有文化造成外圍非法攤商興盛，如果驅趕得一乾二淨，消費者購物不便，市場將會沒落。」至於為何不把非法攤販納管？連進春說，南門市場公有攤商112攤，外圍自治會管理約500攤，他們不願被納管，加上議員有意見，「怎麼喬都喬不攏，且那麼多攤商，都是選票，市政府也不好太過強勢。」
針對市場發生的暴力行為，轄區桃園警分局武陵派出所所長林武傑表示：「警方接獲報案後已經蒐證，並依恐嚇、毀損等罪嫌，將涉案人函送地檢署偵辦，未來也會加強巡邏，杜絕惡霸強索租金等違法情形發生。」
至於關鍵的地權問題，林先生向桃園市政府經發局陳情後，經發局表示要派人鑑界，但等了2個月仍無人前往處理。本刊詢問時，經發局仍含糊其辭，主祕熊勇智最後回覆，經向局長請示，決定近日會同地政單位會勘，只是不知又要等多久才會真正執行。
黑人家族 曾是軍火庫
本刊調查，「黑人家族」的靈魂人物郭信一，在桃園黑道赫赫有名。2000年9月，桃園縣觀音鄉發生「蕭新財殺警案」，檢警追查後發現，殺警的槍械都是郭出借的，自此郭在黑道聲名大噪，被封為「黑道軍火庫」。2012年郭刑滿出獄，經營賭場、放高利貸、暴利討債，凶狠程度凌駕各幫派。
2015年經桃園市刑警大隊掃蕩，黑人家族勢力幾乎瓦解。今年6月13日，2名歹徒闖進桃園區某車行，挾持9名人質，與警方對峙5個小時，最後警方順應歹徒要求，商請已退隱的郭信一出面，才成功說服2名歹徒棄械投降。
道上人士透露，真正的黑道只會向特種行業或賭場收取保護費，搜刮弱勢攤商的行為才不屑為之。郭明豪的行徑嚴重傷了「黑人家族」的聲譽。至於違法擺攤的亂象，因屬台灣傳統市場文化，地方政府大多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如今發生暴力事件、地權爭議，相關單位就應依法行政，避免衝突擴大。
★《鏡週刊》關心您：不良行為，請勿模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