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疫情筆記 4 （陳郁文 錄）
雲端會議通訊軟體Zoom在新冠病毒疫情爆發後，廣為美國各級學校採用，據說操作簡便好用，能允許數十人同時上線還能保持畫面清晰穩定，儘管後來出現一些安全爭議，但並沒有阻止Zoom成為美國視訊軟體的新霸主。數百萬大學生被這個平台連結在一起，少了校園圍牆，沒了社交距離，「大夥兒都是Zoom University的學生！」
大學生的花樣真不少，平日作伙上課，週末揪團玩桌遊看電影，時不時看到女兒嚷著「我去開趴囉！」，然後就躲進房間裡。什麼跨校聯誼、blind date，也都班師到到Zoom舉行。腦筋動得快的設計系學生，馬上就開發出帽T、運動服、貼紙、馬克杯等一系列Zoom大學的周邊產品，在亞馬遜網站上販售，賺進了不少生活費。
遠距上課開始的頭一個星期，常聽到兩個孩子談論課堂上的趣事，例如兒子的統計老教授經常按錯鍵，哲學教授要求學生鏡頭前露臉一一點名，女兒數學教授的貓咪老是來搶鏡頭，還有化學實驗課，從原本學生操作，變成老師做給學生看，再丟數據給學生寫報告等等，倒也妙趣橫生。
然而賞鮮期一過，網路課程的缺點就逐漸顯露出來。不知怎的，兒子說，「平常課堂上總會有人發問，但網路上課大家慢慢的就不講話了。」
上課氣氛變得比較沉悶，向來課堂上努力發問，給教授回饋的他，有天不好意思地說，「剛剛那堂課不小心睡著了。」想想也是，本來課程內容就枯燥艱澀，關在房間裡對著一台電腦，不打瞌睡才怪。甚至有一天坦承「今天上課差點遲到！」我哈哈大笑，現在從床鋪到教室只需要10秒，還會遲到！果然距離絕對不是遲到的理由。
大二的女兒也是抱怨連連，「平常上課大家會舉手發問，但是除非教授一直盯著螢幕，不然就算猛按發問鍵，教授也看不到。」
課堂互動降低，許多需要大量討論及合作的課業也窒礙難行，「平常我們在office hours都會聚在教室大黑板前，把所有問題丟出來，一起想解答，有些同學甚至比助教還有用，現在雖然有網路群組，但討論就沒辦法那麼即時，少了一種……火花。」
有時候腦力激盪就像放鞭炮，一個問題引發更多問題，一個想法促成更多想法，缺少這樣的化學反應，難怪我常看她抱著作業苦著一張臉，單兵作戰，辛苦多了，樂趣卻少了。
學生有怨言，教授們才是苦水滿腹，遠距上課得耗費更多心神力氣。首先要具備一定的電腦技能，會錄影還要弄懂軟體的各種按鍵、功能，對許多教師，尤其是年高德劭的大教授們，簡直比拿博士還痛苦。為了因應網路的特性，還不能把平日上課內容照著講一遍就行，免得錄太長，學生容易分心，眼睛也會痠痛，因此必須重新設計和準備教學內容。
再者，究竟要採用即時（線上同步）上課，還是預錄（非同步）方式，也是個煞費思量的問題。
「同步上課風險比較高，」這次說話的是大學任教的老公，「你沒辦法確定學生同一時間都有穩定的網路和安靜的空間，而且大量學生一起登入，系統容易當掉。」所以他會事先預錄，上課時間讓學生提問，這也是許多大學教授普遍的做法，即使採用同步上課，事後也會把錄影上傳，方便學生回放。
即使是身經百戰、口若懸河的資深教授，剛開始面對手機講課錄影，也免不了吃螺絲。老公慎重其事地在門口貼上「錄影中」字條，嚴禁閒雜人等入內打擾，看他錄影時上半身條紋襯衫，下半身居家短褲，我忍不住暗笑，這位直播主很有古早風啊，和早年電視台主播一個樣呢！
而遠距上課後，作業沒減少，考試一樣多，我倒是好奇，網路考試要怎麼預防作弊呢？
「很難啊！只能靠學生的自我要求和榮譽感」兒子說。但他認為翻筆記，上網查資料是人之常情，很少學生能完全抗拒，教授當然也了解，為了不讓學生陷入這種道德困境，有些教授乾脆取消考試改用報告，或者給open book（註：可以帶參考資料和書籍應考）考題，而這種試題通常沒有標準答案，想作弊也沒輒。
遠距上課畢竟無法取代實體的課堂，但不失為無法到教室上課時一種救急或輔助手段，如果疫情早些年發生，在頻寬不足、或網路還不普及的時代，所有大學生大概都得效法十七世紀的牛頓，回家埋頭自學（或輟學）了！而相較有些學生回家後，必須要和兄弟姐妹擠一個房間，或者家境貧寒連網路都負擔不起，我家這對姐弟已經非常幸運，沒得抱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