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偉棠書評S02EP00—樂與詩裡的浮生】浮生若夢,為歡幾何
浮生二字,第一次教我深深觸動,是出現在一部電影的台灣譯名中。二十多年前,溫德斯的《樂士浮生錄》,香港叫做《樂滿夏灣拿》。前者無疑道盡了在爵士樂背後每個老人甜酸苦辣的一輩子,所謂「浮生若夢,為歡幾何」——九世紀大唐李白的這句喟嘆,在二十世紀末的古巴回聲裊裊。
似乎除了音樂除了詩,無以遣此無聊之生。假若詩者通音律,而樂者能文,那豈不是更能在虛空中勾勒浮生的輪廓?
作為一個癡迷爵士樂、搖滾和民謠的詩人,我總是對這樣的作品很敏感,因為我知道習慣銅管和琴弦的手必然對用文字表達她們燦爛的人生游刃有餘;而善於在文辭的細微區別中選擇最富表現力的一個的,無論詩人還是小說家,一旦書寫音樂主題,除了是周郎顧曲般的精妙,也深深懂得音樂、人生與文學三者之間的呼應離合。巴布狄倫和村上春樹,是兩者的好代表。
既有純粹的詩、也有詩性很強的實驗文本
而當疫情膠著之際,我尤其渴望音樂和詩文雙雙拯救我的想像力。於是我挑選了佩蒂.史密斯《如夢的一年》、七等生《情與思》、坂本龍一《音樂使人自由》、安.卡森《淺談》(及其他詩集)、《邁爾士.戴維斯自傳》、寺山修司《少女詩集》(及其和歌集)、高橋睦郎《晚霞與少年》、《約翰.凱吉:一位酷兒的禪機藝語》、傑夫.戴爾《然而,很美》、李歐納.柯恩《美麗失敗者》等經典之作來細讀或重讀,以作為今年的鏡文學書評系列薦書。
這些作品既有純粹的詩、也有詩性很強的實驗文本,還有音樂人對詩意生活的洞悉,最終也許都指向:是什麼讓我們在美與自由之間的潮浪起伏中欲罷不能,是什麼讓我們對此浮生彈奏不倦?
年輕時的我,總是搞不清海報上的是「樂士」還是「樂土」,後來想通了,其實只要我們也能像那些白頭樂士一般忠實於音樂與快樂,浮生又何嘗不可以成為樂土?而尋找這些通向樂土的曲徑小道,成為上述寫作和我關於這些寫作的寫作的熱望。
下一集「廖偉棠書評—樂與詩裡的浮生」,我將要談的是佩蒂.史密斯的《如夢的一年》,歡迎收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