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台漫多由漫畫家包辦劇情編寫,雖不乏出色作品,但劇情題材、深度可能較受侷限。隨著近年漫畫與戲劇的跨界合作增加,不少電視劇本及原著小說陸續改編成漫畫,如「漫畫植劇場」「漫畫茁劇場」系列;也有少數是戲劇編劇直接參與漫畫創作,例如已連載完結、描述演員養成的《魔幻時刻—THE ACTOR》,以及去年11月剛出版上冊的《查無犯罪事實》。
披露真相 鄭心媚
曾任新聞記者,後為專職編劇。作品有《燦爛時光》《奇蹟的女兒》《鏡子森林》和《國際橋牌社》等,以《燦爛時光》獲第51屆金鐘獎戲劇節目編劇獎。
講究細節 森森
漫畫創作者,畢業於北藝大劇場設計學系主修舞台設計。作品有《大夢初醒》《失眠日記》《黑貓》與《日日青》。
鄭心媚在2020年完成《查無犯罪事實》8集劇本大綱,「坦白講,這劇本要拍成影視作品並不容易。」由於劇本發想自1981年的陳文成命案,融入白色恐怖的歷史背景,「這類有政治因素的題材,投資者或平台還是有顧忌。」
此外,目前劇本著作權普遍仍以賣斷為主,但鄭心媚認為若是原創劇本,編劇應保有更多創作者的權利。「我希望把故事多方授權,就像小說一樣。後來有出版社朋友建議可以先出漫畫,試著發展IP,所以首度有了與漫畫家合作的機會。」相關計畫也獲文化部「漫畫創作及出版行銷獎勵」46萬元補助。
獲邀執筆作畫的森森愛看台劇,笑說是以「小粉絲」的心情接下案子。「不過整個劇情龐大又複雜,前期花了很多時間整理故事線與人物細節。」她透露原本希望把8集故事濃縮成一冊,但為了讓故事鋪陳更完整,所以最終規劃為上、下冊。
故事每一回開頭都有一段「回憶」,森森認為如果要把回憶都講完、再回到故事主線,會讓讀者太抽離,「所以我盡量讓兩個時間線上發生的事同步進行,最後再一起解答。」
為了不讓讀者對時間線混淆,森森利用畫面做區隔,「我會讓『回憶』畫面有顆粒感,例如用鉛筆畫出『噪』的氛圍,有點像老鏡頭或是底片;『現在』的畫面則有線條感,比較乾淨。」畫分鏡時,也會想像電視劇怎麼拍,「例如角色遇到煩惱、在洗手台洗著臉,電視劇可能下個畫面就切入回憶;但漫畫如果換一格直接帶入回憶,會過於單調,所以我藉由其他物件、例如描繪洗臉水的流動,順勢進入角色思緒。」
命案只是楔子,主要是用「社會派推理」脈絡,探索犯罪的社會根源。
《查無犯罪事實》雖是從陳文成命案發想,但鄭心媚強調命案只是楔子,劇本也非單純刑偵故事,主要是用「社會派推理」脈絡,探索犯罪的社會根源。「相較命案本身,我更想探討為何會發生陳文成命案?所以撰寫劇本時,我先建構1960、70年代台灣的時代背景、社會文化及政治權力結構,這些因素如何交織影響,進而推演我認為的命案發生原因。」
鄭心媚分析,目前談白色恐怖的作品,較多是陳述受害者情境。「但我會想知道加害者是如何生成?以及他們的心態,為何能看似理所當然的去做這些事?加害者如果知道對方無罪,卻背負這個殺人罪2、30年歲月,今日又會怎麼處理內心這塊缺口?」
「故事核心想呈現的是『轉型正義』。」鄭心媚解釋,劇情會設定從今時發生的命案,去挖掘出過去的命案,以及把「現在」與「回憶」交錯呈現,「都是要告訴讀者如果沒有轉型正義、讓過往的未解真相披露,會造成後續問題不斷的發生。」
森森雖年僅25歲,但曾以自己外婆在白色恐怖的口述歷史創作漫畫,對於時代背景有初步瞭解。只是她坦言成長過程距離那個年代太遠,「很難想像當時的確切狀況,有很多細節要研究。例如被關的人是怎麼關、關在哪。上冊還沒畫到太多,這會是我畫下冊時的重要功課。」
回顧漫畫創作過程,鄭心媚笑稱與森森的合作「很鬆散」,「我想讓漫畫家一起參與劇本,也許看了故事會激盪出不同觀點,所以我沒做太多掌控,讓她先自由發揮,有問題我們再討論。她稍微修正的部分,其實我看到都滿驚喜的。」或許是寫劇本的習慣,「很多時候劇本也是共同創作,後續導演拍攝又會衍生更多想法,最後呈現的作品,往往是很多人參與的成果。」
漫畫為了讓讀者馬上抓到角色特質,會在表情或設定特別營造出刻板印象。
比起小說,鄭心媚認為劇本與漫畫的創作邏輯更接近,「因為編劇也是用畫面思考去寫劇本,會用許多場景與動作敘述事件。如果是小說,或許會有更多人物心理狀態的描寫。」但是在角色刻劃上,漫畫與戲劇就會看出差異,「戲劇是用鋪排的方式,透過每個情節與場次,逐漸堆疊人物的形象。但漫畫是一格一格,為了讓讀者馬上抓到角色特質,會在表情或設定特別營造出刻板印象。」
《查無犯罪事實》接下來除了繼續完成漫畫下冊外,也積極籌備劇集拍攝。鄭心媚透露已有基本團隊,導演、製作人也已確定,關鍵還是在最初的難關—資金與平台。「我不覺得這故事是政治題材,講台灣歷史為什麼就是政治?」她強調轉型正義不是挖瘡疤,更不是要究責、報復,「我們創作者所努力的,是想讓台灣人知道發生在這塊土地的故事及真相,認識歷史,才能決定未來要往哪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