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成立的國家電影及視聽文化中心(以下稱影視聽中心),前身為國家電影中心,早在2018年、尚未改制前即著手規劃出版漫畫。影視聽中心推廣教育專員朱卿鋒解釋,彼時進行的「電影教育推動計畫」以舉辦活動居多,「因此希望將部分資源投入內容開發,如電影漫畫、繪本等圖文書籍。」
影視聽中心董事長藍祖蔚形容,過去國家電影中心易給人「老、舊、殘、破」之感,「這並非貶抑,指的是客觀物理條件,一些文物如老電影、舊鐵盒等,放在擁擠、昏暗的倉庫,還有膠卷的酸腐氣味,這些陳年事物要讓當代有感、產生對話,必須透過創新的媒體、載具或表達方法,漫畫就是一種年輕人容易接觸的形式。」
評估多位漫畫家的創作風格後,影視聽中心決定邀簡嘉誠合作。簡嘉誠在2013年金漫獎優勝作品《時空鐵道之旅》,把科幻奇想的時空穿梭情節,巧妙融入台灣百年鐵道史,考究詳盡深刻。獲邀以台灣電影為創作題材,他極有興趣,欣然接下任務。
「合作前雖然聽過影視聽中心,但不太瞭解他們的工作內容。」簡嘉誠回憶籌備首部作品時,中心特別為他安排導覽介紹,也前往片庫參觀,「那時才發現真的是一個大寶庫,有太多資料能挖掘,可以畫的題材非常多。」
簡嘉誠分享,3部作品的主題、劇情都由他發想,影視聽中心給予充分創作自由,需要任何資料均全力協助。「以《消逝的後街光影》為例,故事結合電影膠卷的保存與修復,呈現中心最重要任務。保存組曾帶我到台中一間舊倉庫,了解如何把大批腐老膠卷運回片庫的過程。」《畫電影的人》則以台灣電影海報繪師為主角,「在片庫看到許多手繪海報收藏,當時就想畫成漫畫。」
《女伶回憶錄》藉由台語片女演員視角,描摹60年代台語片的輝煌與衰落,以及如今失落的「台灣好萊塢」北投。簡嘉誠從影視聽中心獲得白虹、小豔秋及陳秋燕等多位紅極一時的台語女伶資料,揉合創作出漫畫女主角「百華」,「演員是電影的核心,我想透過她的一生,重現那個消失的時代。」
簡嘉誠也嘗試把一些令他印象深刻的史料,畫進作品中。「例如開車畫面,有些會從車身正面、擋風玻璃方向,拍攝駕駛動作。但早年技術不發達,就會看到把攝影師綁在引擎蓋上,車輛邊行進邊拍,真的是玩命。我在《消逝的後街光影》裡就特別畫出來。」
《大俠梅花鹿》的電影海報由傳奇繪師陳子福手繪。簡嘉誠創作《畫電影的那時大家追著台語片明星跑,為拿到最受歡迎明星的投票券,把報紙搶購一空。
「《畫電影的人》中,有片商為了向戲院拿資金拍片,要求繪師在只有劇本大綱與卡司,其他細節都不清楚的狀況下畫海報,做為電影開拍的證據,這也是真實情況。」簡嘉誠認為《女伶回憶錄》裡的台語片影展,現代人很難想像。「那時大家追著台語片明星跑,為拿到最受歡迎明星的投票券,把報紙搶購一空。」
製作時程方面,簡嘉誠以《女伶回憶錄》為例,從籌備取材、發想故事、分鏡、審稿、修改、完稿到後續交付印刷出版,約費時一年半到兩年。據影視聽中心決算書公告,該案編列2年共80萬元預算,依執行狀況分階段撥款。而3本漫畫的著作財產權屬影視聽中心所有,支付作者一次性稿費,版稅收益歸屬影視聽中心;出版社蓋亞文化則獲得著作權獨家代理專屬授權,負責漫畫的後續經銷與衍生權管理。
由於3部作品均是以影史為基礎的虛構故事,簡嘉誠認為要把年輕讀者帶入當年的氛圍,是一大難題。「例如現在數位影像的限制少、重拍方便,但以前的膠卷很貴,不容易取得,長度又有限制。這部分需要多花篇幅描述,讓讀者知道當時的生活情況,也理解膠卷的重要性。」
因要求完美,創作《女伶回憶錄》時,簡嘉誠曾大改分鏡,幾乎打掉重練,故事寫了2個版本。確定版本呈現大部分台語片演員的際遇,不斷面對政策打壓,努力與命運對抗,最終仍有些許惆悵遺憾。另一版女主角則度過台語片沒落,仍站在舞台持續演出,就像如今的金馬影后陳淑芳。
台灣電影史的故事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目前3部作品累積不少讀者。
藍祖蔚觀察,簡嘉誠創作《消逝的後街光影》時,由於是首度與影視聽中心合作,因此有較多使命感,還在拿捏故事性與知識性的比例,「故事可再多一些。」但在《畫電影的人》中就有更多「創作野性」,「他把繪師畫成像是獨臂大俠,為這個歷史上的獨特行業,添加一些江湖傳奇,甚至有咬著筆作畫的鏡頭,有更多漫畫世界的天馬行空。」
《女伶回憶錄》雖依循電影史脈絡,但許多畫面都展現漫畫的視覺力量。藍祖蔚以「百華」初次見到貴人「葉琴」為例,蹲在地上的悲傷女子,抬頭見到站立的女明星,背光使面容無法直視,「如同見到天神,有戲劇性又寫實。」
關於未來是否有新的電影漫畫計畫,簡嘉誠透露已有初步構思,「可能是懸疑故事。」藍祖蔚強調,台灣電影史的故事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目前3部作品的反應都不錯,也累積不少讀者,「未來如果有機會,簡嘉誠也有興趣、想繼續畫,影視聽中心都願意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