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大概永遠不變,譬如由妮妃雅擔任「母親」的變裝團體「瘋家」成員賴品翰告訴我們,早在今年一月,他已開始準備由文化部邀請的巴黎奧運文化週表演,服裝、機票,都得先自行墊付,而他付不出來。沒有辦法,他打電話回家向爸媽借,得到的回覆是:「你做這個(變裝皇后)做到這樣子喔…」
開創 地下酒吧派對發跡
時間來到今年5月15日,由賴品翰變裝而成的Bagel,隨妮妃雅到總統府演出。那應該是足以向家人證明自己價值的事,然而直到和我們碰面的五月底,家人仍沒有一句問候。他看著我說:「你們需要的,就是這種血淋淋的真實故事…」譬如他曾向家人說起和藝人安心亞一起在跨年舞台上演出,得到的回覆是:「你也不是特別漂亮,長得還是滿奇怪。」他為自己辯護:「至少我的衣服最好看。」媽媽又說:「可是沒有人要看你吔…」
從一月到五月,「變裝皇后」四個字在台灣已不可同日而語,能見度高又更高,然而從Bagel的視角看出去,仍是一片荒涼。素顏受訪的他跟我們說,家人對他變裝生活的不聞不問,令他感覺支離破碎。直到採訪接近尾聲時,他接到了爸爸打來的電話。愣一下,他接起,我在一旁緊張起來,很擔心又聽到另一個「血淋淋」的故事。
有些事大概永遠不變,即便是「血淋淋」故事,也不是新鮮的故事。在台灣,要討論變裝皇后文化可以從妮妃雅說起,在國際舞台發光發熱,旋風襲捲回國,同時利用一切管道為台灣和性少數者權益發聲。當然是歷史的時刻。
然而所有登頂,都從平地而起,甚至是地下。所以我們也能從那間叫UNDERGROUND(地下) CLUB的夜店開始這個故事。1995年7月5日晚間,台北松江路上某地下室,誕生了第一場的Paradise Party(天堂派對),那即是台灣第一代變裝皇后的發跡地。
現居加拿大的Victor Cheng和我們視訊連線,談起往事。那時他白天在廣告公司做設計,晚上到不同夜店擔任駐場DJ,已經出櫃的他,某天被老闆詢問,有沒有興趣為同志辦一場活動?「那時同志基本上沒有可以出來玩的地方,只能去Gay Bar,小小的,在地下室或很隱密的地方。從來沒有在公開場合能有一個像樣的舞廳,好音響、好器材,放著和國外同步的音樂。我們就朝這方向去做。」
Victor除了是活動主辦人,同時身兼廣宣,傳單設計非常「放飛自我」,直接將四名不露點的裸男放上去,遊走尺度邊緣,像一張加速時代進程的票。時間來到被稱為小週末的週三晚上9點,能夠容下5、600人的夜店開門前,「外面已經聚集很多人。我老闆是個長髮Rocker,看起來很凶,站在門口,對著外面的人說:『我們今天是同志派對啊!我怎麼知道你們哪個人是同志啊!』結果大家居然就開始喊:『我是同志!讓我進去!』」
他以不可思議的語氣說:「近30年前的畫面彷彿還歷歷在目,那時候我聽到這件事,就想,我們是不是讓台灣的同志文化,往前跨了一小步啊?因為在那之前,是沒有人敢這樣子說的…」
摸索 勇於展露引入變裝
那年他24歲,台灣的同志運動還處於「談論就很驚人」的狀態。他還記得在16、7歲時,才第一次聽到「同性戀」這個詞,高中第一次遇見同類,「我很坦然,但也知道我需要戴上盔甲,要愈男性化愈好。」自我保護的意識,來自國中被霸凌的經驗,「口頭上調侃啊,或者拿你東西丟來丟去,就是不給你。那也是愛滋病汙名剛開始的時候,愛滋病對我們這一代的人格發展有非常大的影響,讓人更膽怯於探索,因為你去做,就有可能會死。我是在這樣的背景下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