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我想要感謝阿奎利納法官,給我們所有人這個機會,找回我們的發言權。我們替自己發聲的權利被剝奪太久了,因此我誠心感激您給我們這個站出來的機會。
我知道您在衡量判決時,必須考慮許多因素,但我懇請您思考本案最核心的問題,也就是我曾經請問過奈夫法官的同一個問題:一個小女孩的價值幾何?一個年輕女子的價值幾何?
拉瑞是一個泯滅天良、惡性難改的性侵慣犯。我知道,因為我深受其害。15歲那年,我因為長期為背痛所苦,向拉瑞問診尋求治療,卻遭到將近一年的反覆性侵。他甚至在我母親在場的情形下,技巧性地擋住她的視線,暗中對我施行性侵。從他刻意贏取我和我父母的信任,還有他不厭其煩、巧妙布局卻又厚顏無恥的性侵手法,可以看出他是經過精心策畫和長期預謀的計畫性犯案,而這個犯案模式早在我走進他的診間之前就已經開始,並在我離開後的16年間每天不斷持續發生,直到我報警為止。
拉瑞是那種最危險的性侵犯。他會冷靜策畫,一步步操弄他的受害者,同時對外展現出專業、充滿愛心的形象,其實是為了確保家長會不斷地把孩子送上門來。雖然拉瑞目前的聯邦刑期已足以讓他坐牢到生命盡頭,但社會上還有其他像他一樣的性侵犯,而今天的判決將會讓那些人了解到性侵是多麼嚴重的罪行。
在沒有我的允許下,拉瑞對我施以低劣不堪的性侵手段,而且樂在其中。拉瑞故意侵犯和傷害他的獵物──那些小女生和年輕女孩,因為這麼做能帶給他快感。就在我與其他女孩和少女遭受侵犯時,拉瑞從我們的痛苦中獲得滿足。事後他還會問我們感覺如何,因為他想知道。這種行為必須由司法給予制裁,您今天所做出的的判決,將決定這些受害女性和孩子們的價值。庭上,您看過了我們的照片,目睹了當年我們被侵犯時那種脆弱無助的模樣。
我每天都會想起自己當年的模樣,還有其他那些受害女性和孩子們的形貌。他們看起來就像是我自己的兩個寶貝女兒,當我看著我的女兒隨著胡桃鉗的音樂起舞,眼睛發亮,我都會想起過去的自己,以及那些受害女生的過去。她們的眼中必定也曾閃現和幼時的我一樣的光彩,直到她們的純真被強行奪走。我看著我的女兒毫無保留地表達愛與信任,不禁回想起自己是花了多少時間和心力才重新學會愛與被愛,不再恐懼,即使時至今日,我們的內心仍然存在著傷疤。
我以為密西根州立大學那些官員們若是得知拉瑞的惡行,必定會替我主持公道,沒想到事情完全不是我想像的那樣。對一名受害者來說,發現自己不但不能信任加害者,連其他相關主事者都無法信任,足以讓人徹底崩潰。這是性侵害的衍生效應之一,必須嚴肅面對。
我當時不知道就在拉瑞侵犯我時,美國體操協會也系統性地對外隱瞞旗下教練涉嫌性侵的申訴報告,形成一種對性侵行為縱容的文化,以至於像拉瑞這種人,甚至是位階最高的教練,都可以對孩童和奧運選手為所欲為,不受任何制裁。
受害者被警告不得聲張,有些遭受恐嚇,一再地被告知這不是性侵,而是醫療行為,甚至有些人還被送回去持續遭受性侵。你們在聲明中駁斥我們的民事訴訟,但諷刺的是,相關訴訟目前已進入了司法程序。你們還宣稱1997、1998、1999、2000年那些針對教練、體操總教練、訓練員與督導員的追蹤報告「不算是舉報」,因為受害者並未交付真正受理舉報的人員。言下之意,似乎把正確舉報的責任推到了一個14歲小女孩的頭上。
這,難道是處理性侵害舉報的正確態度嗎? 各位學校董事會成員,這種處理性侵害舉報的方式,你們能夠接受嗎?更不可思議的是,就在我等了半年還等不到密西根州立大學的回音,終於決定加入民事訴訟行列時,董事會的副董喬爾‧佛固森立刻上電視受訪,指控那些對學校發起告訴的人,都是想要趁火打劫的貪財之輩。
停止接受拉瑞的治療後不久,我轉業擔任教練。每當我在場上帶領那些體操小女將,我都會不由自主地擔心她們是不是有一天也會走進拉瑞的診療室裡。
終於有一回,我的小女生隊員中有一位被介紹到了拉瑞那裡,我鼓起勇氣跳出來反對,卻被警告最好少說兩句。這位小女生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很快被送到了拉瑞的診所,沒過多久她們全家就搬到了外地。我在廚房裡哭倒,至今仍無法確定她是否曾受拉瑞染指。
隨後我又從教練,轉換到了公共政策領域。每次我搭乘大眾運輸,或是和男性同事近距離相處時,都要奮力對抗心中的恐懼。我害怕接觸跟時事有關的案件,或是與性侵相關的法案,因為我知道這些都會掀出不堪的回憶。我仍舊收看體操賽事,但每次鏡頭掃過場邊我都不敢直視,因為我怕拉瑞會出現在螢幕上。
如今,我是三個孩子的母親,但每逢生產前夕,身處醫療室裡的恐怖回憶,都會讓原本喜悅的心情蒙上一層陰影。我等待有人採信我的故事,終於等到印第安納波利斯星報刊出一則體操協會隱瞞大量檢舉的報導,我知道這是揭發真相的機會,立刻和報社取得聯繫。
庭上,這也是為何這段時間以來最令我揪心的部分,是每當有受害人的名字或編號被喊出來,我都在她們臉上看到我的女兒,還有那些曾經純真的女孩──那些走進拉瑞的診療室,我本來可以救卻因為無人願意傾聽而遭到荼毒的女孩。雖然這並非我的過失,但我感受得到她們的痛苦,因為我也曾經痛苦。
我為她們哭泣,每次落淚我都不禁思忖:誰會去關心這些女孩?誰能告訴她們的價值幾何?誰能告訴她們有多珍貴,值得司法挺身捍衛、保護她們?
誰能夠告訴這些小女生,她們所遭到的待遇是錯誤的?誰能告訴她們,她們的處境會受到重視,她們不是孤軍奮戰,更不是孤苦無助的?我個人沒辦法做到這些,但我們今天來到這裡,就是因為您所做出的判決可以告訴所有這些年輕受害者、那些性侵犯,還有每一位關注這場審判的女性們:一個小女孩的價值究竟幾何。
看看這個法庭,請諸位謹記過去七天審判期間所發生的事。這,就是有人將自己的私慾凌駕在其他人安全之上的後果;這,就是有關當局高層不正視性侵害舉報的下場;這,就是受害女性和女孩們結合起來,為自己挺身而戰所得到的正義果實,但我祈求過去這七天在法庭上揭露的事情,能夠作為未來的警惕,提醒我們要扛起保護兒童的職責,反省這起案件給我們的教訓,並一起努力避免類似的憾事再次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