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親懷孕的期間,我的父親開始打造日後將命名「莉莎」的電腦。它是麥金塔的前驅,麥金塔是第一個有外接滑鼠的量產電腦。滑鼠大小像一塊乾乳酪。不過它定價太昂貴,成了一場商業的大失敗。未售出的三千部「莉莎」電腦後來埋葬於猶他州羅根的垃圾場。
「我有一個祕密」
在書裡,莉莎賈伯斯提到自己擁有一個「有名的」父親的興奮:
「我有一個祕密,」我告訴學校裡的朋友。我悄聲說出來讓他們認為我不太情願。我認為故作低調是關鍵。「我的父親是賈伯斯。」
「他是誰?」有人問。
「他很有名,」我說。「他發明了個人電腦。他住在一間大豪宅,還開保時捷跑車。每次有刮痕他就換一輛新的。」
我把故事說出口時,連我自己聽來都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我沒和他常常來往,我只和他溜過幾次冰見幾次面。這麼有來頭的父親,我也沒有照理該有的衣服和腳踏車。
「他甚至用我的名字為電腦命名,」我告訴他們。
「什麼電腦?」一個女孩問。
「莉莎電腦。」我說。
「叫莉莎的電腦?」她說;「從來沒聽過。」
在莉莎小時候,聽到了自己母親和母親男友閒聊說賈伯斯的保時捷「一有刮痕就直接換新車」。天真的她曾問父親不要的車能否送她,結果得到冷酷的答案。
那一年,有幾個星期三我母親在舊金山上大學課程時,我會在父親家過夜。這時我們會一起吃晚餐,在外頭泡熱水澡,然後看老電影。在他開車送我到他家時,他並不說話。
「你用完了可以給我嗎?」有一次我問他。
「可以給你什麼?」
「這部車子,你的保時捷。」我想不通他多出來的車子會放在哪裡。我想像它們在他家後院排成黑色閃亮的一長列。
「當然不行,」他用極為辛辣、挖苦的語氣讓我知道自己犯了大錯。原本我知道關於刮痕的傳說可能不是真的:或許他沒有買新車。我明白他不管對用錢、食物、或是講話,都不是很慷慨的人。
我真希望話能收回去。我們到了房子,他關了汽車引擎。在我下車之前他轉頭對著我。
「你什麼都別想得到,」他說:「你懂不懂?什麼都沒有。你什麼都得不到。」他指的是車子,還是其他更多的東西?我不知道。他的語調深深刺痛我的胸口。
莉莎是人生污點 也是摯愛
在莉莎面前,賈伯斯甚至不願承認「莉莎」電腦是在用她名字來命名電腦。莉莎說,父親用她的名字為電腦命名,至少代表「和他有了連結」,即使他進入自我意識。即使他冷漠且不在身邊,但至少「我是經過選擇的,有一個歸屬的所在」。但是,賈伯斯選擇的卻是彼此傷害。
如今我明白,我們兩人是相互誤解。對他而言,我是他閃耀崛起中的一個污點 …我的存在毀了他的完美一致性。對我來說正好相反:我越是接近他,我的羞恥感就少一點,他是世界的一部分,他加速導引我進入那一道光。
這可能一切都是一個巨大的誤解,一個錯誤的連結:他可能只是忘了跟我提電腦是以我命名。我很需要馬上把它弄清楚,彷彿驚喜派對上等待主角到來一樣,準備打開燈大叫我有什麼。
「嘿,你知道那個莉莎電腦?它是用我的名字命名的嗎?」多年之後我問了,當時我讀高中,輪流寄居在父親和母親的家裡。我儘量表現出純粹基於好奇,沒有別的。
只要他能給我要的那個答案就好了。
「不是。」他的聲音簡短,否定。彷彿我在邀功似的。「抱歉,孩子」。
不過,賈伯斯不讓人輕易窺視的內心世界,最終仍有不經意洩底的時刻。在書中莉莎提到了她與父親一家人在波諾(U2主唱)的別墅作客時的情景。
對莉莎而言,賈伯斯的答案等於是對她的自我生命的一種肯定。」
我27歲時,父親邀我一起參加遊艇之旅。包括他、我的繼母、我的弟妹們和一名保母一同來到地中海。他很少邀我一起度假…。
我們在俯瞰大海,有遮蔭的寬敞陽台吃午飯。波諾問起父親關於蘋果創業是如何開始。當時團隊覺得做得起來嗎?他們可有想過這是件大事,想過他們將會改變世界?我父親說,他們製造出麥金塔時確實如此認為,而波諾說,他和他的樂團成員也曾經這麼想過,在如此不相干的領域的人竟然會有同樣的經驗,真是太叫人難以置信了。接著,波諾問:「所以說,莉莎電腦是用她的名字嗎?」
中間有一陣停頓。我屏住了氣,等待他的答案。
我父親猶豫了一下,低頭盯著他的餐盤好一陣子,然後對著波諾說:「沒錯,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