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派與川普基本盤的齟齬
「全球派」的柯恩,似乎很快就和川普在觀點上出現齟齬。以水門案調查奠定名聲的記者伍華德(Bob Woodward)在新書《恐懼:川普在白宮》描述在白宮橢圓形辦公室裡討論賓州選戰中的就業政策。
柯恩說:「或許沒錯,不過別忘了有些城鎮一百年前是以產製馬車為業。他們也都沒工作了。他們得自我再造。」他甚至加碼說:「總統先生,你的美國是洛克威爾(Norman Rockwell,二十世紀初著名插畫家)觀點下的美國,今天美國的經濟不是那樣的經濟。今天,超過80%的GDP是來自服務業。」
這類的解釋大概無法得到川普太多認同。川普的支持者和他們的家庭,大多上了年紀、白人勞動階級,他們是那些沒辦法再自我創造的人們。失業的工廠工人長年來只能靠信用卡借貸度日,許多人只能靠毒品麻痺痛苦。他們沒有機會變身科技新貴,甚或靠Uber開車來貼補收入。
令川普不耐的空洞承諾
在習近平訪美當天,商務部長羅斯宣布美國啟動「百日計畫」,其中包括了一些「階段性成就」。他提到雙方重點放在增加美國對中國的出口。這是自九零年代以來美中之間難以解決的大問題之一。中國加入WTO之後,美中貿易不平衡問題持續擴大。到了2016年,美國對中國的貿易逆差達到每年3500億美元。
五月份,羅斯宣佈了「十點計劃」,提到了「美中雙方的密集協商在重要議題取得進展。...美中關係如今特別是在貿易上,達到了新高點。」他形容這個在短時間內達成協議是「艱難巨大的成就」。
不過,羅斯的計劃細節在七月初公布卻讓不少人失望。羅斯列為重大成果的包括了北京承諾將發布美國信用卡服務的規範方針以「展開授權程序」;准許美國信用評等機構提供服務;准許美國牛肉進口;以及「美國歡迎中國和其他貿易夥伴,進口美國液態天然氣」。這幾乎都是老調重彈。 這意味著川普貿易談判的「刺客」羅斯,做的並沒有比過去的政府更好。這對自詡談判高手的川普,面子也有點掛不住。
也因此,這個月稍後中國國務院副總理汪洋率領代表團訪美晤見了羅斯和努欽。北京繼續高唱「合作是唯一的道路」。汪洋在中美工商聯合午餐會的主旨演說,標題是「互利雙贏就是最好的合作」,似乎沒有察覺到美方的不以為然,認定中國多年來把「雙贏」掛嘴邊,卻只顧自己贏。
雙方會談毫無結果,連未來議程設定都付之闕如。中方繼續大談「創新、務實、建設性的」對話,美方則是一臉鐵青,甚至對不願媒體說一些場面話。這也成了美中貿易的一大轉捩點。或許如鷹派的萊特希澤說的,談判的時機早就過了。川普啟動攻勢
三個星期後,川普在八月中發布備忘錄,指示萊特希澤研判「是否應調查中國的法律、政策、實務、或行動可能有不合理、不公平之處,損害美國的智慧財產權、創新、或科技發展」。
保護美國在中國的智慧財產權,這是過去美國從沒有人解決的問題。按照當時《華爾街日報》的形容,這個問題「團結了意識形態的光譜:民主黨、共和黨、自由貿易派、保護主義派、以及商業團體過去一再抨擊北京以技術轉移換取市場開放的要求,以及一再懇求華府做出強硬的回應」。
所有美國經濟的菁英階級都說川普根本搞不清狀況,儘管川普似乎正打算解決美國經濟的大問題。
失焦媒體的政策誤判
川普指控美國主流媒體是「人民公敵」,而媒體對川普的批判也從不留情面。這對政治上帶來的嚴重問題是,川普的一些政策做法往往在媒體面前模糊失焦。
例如曾獲諾貝爾經濟學獎的專欄作家克魯曼(Paul Krugman),去年在紐約時報痛批川普,標題是「喔!多可愛的貿易戰。讓我們來做電傳是取悅我們的基本盤吧」。另一位紐約時報的作家布羅(Charles Blow),在標題為「被綁架的美國總統職權」,形容「美國成了一個狂人與他的國會嘍囉們的人質」,用「瘋狂」(insanity)、「寄生蟲」(parasitic)、「猥褻」(obscenity)等等不堪的詞語形容川普。
也因此,當2017年夏天汪洋訪問華府不歡而散,美國商務部長羅斯和財政部長努欽準備採取對策,為縮小美中貿易逆差和侵犯智慧財產權向北京施壓時,媒體仍舊把它當成「瘋狂行政團隊」的日常,認為這只是川普又一次空口說大話。
華府不會再視而不見。今天,我指示美國貿易代表,對中國(違反智慧財產權)的政策、做法和行動進行檢視。
在去年的8月14日,川普發布備忘錄,下令萊特希澤對侵犯美國智慧財產權進行調查。川普在演說裡說:「我們將採取堅定步驟保護美國公司的智慧產權,以及很重要的是保護美國的工人,以實現我們的另一個競選承諾。」「外國智慧產權的竊盜讓我們國家損失數百萬的工作機會和每年數以十億美元計的損失。長久以來美國財富流失而華府卻做事無為——他們一點事都不曾做。華府不會再視而不見。今天,我指示美國貿易代表,對中國(違反智慧財產權)的政策、做法和行動進行檢視。」
川普的演說進行約兩分鐘。接著他坐在橢圓形辦公室的小桌子旁邊,對著現場記者說,「這只是個開始。我想告訴各位。這只是個開始。」萊特希澤、羅斯、努侵和其他閣員在旁注視下,他簽下了備忘錄。
301條款調查
在川普談論美中之間的貿易失衡問題中,對美國經濟和國家安全影響最大的是技術的竊取。二十餘年來持續中國的技術移轉,其中許多科技被應用在共軍的現代化。除了標準的軍事應用之外,這些技術也被用在發展二十一世紀戰場上的網路和信息能力。
萊特希澤的調查依據的是美國1974年「貿易法」的301條款,它允許美國對外國違反貿易協議的,或是「無正當性地對美國商務造成負擔或限制」的貿易作為採取行動。根據301條款,美國必須嘗試與有關國家談判達成和解,並將調查結果向WTO提出申訴。
萊特希澤在川普簽署命令的四天之後,向北京要求協商。中國商務部長鐘山在十天之後回覆,對調查一概駁斥。
萊特希澤的調查要求相關的各方在9月28日提供書面意見,隨後在10月0日在華府舉行公開聽證會,作證的各方可在10月20日提交反駁意見。總共有74份「相關團體」的書面意見,14人出席了聽證。
美方出席聽證會的人員提出了智慧產權的竊盜行為。第一位出席聽證的美國智慧產權盜竊委員會(IP Commission)主席艾靈斯(Richard Ellings)指過去四年來侵害的智權總值達1.6兆美元,並引述前美國前國安局長亞歷山大的說法,稱網路間諜是「史上最大的財富移轉」。
中方代表的說法截然不同。北京人民大學教授金海軍在聽證會上說:「我們不要忘了,中國在四十年前沒有任何智慧產權的法律或法規。...可以公平地說,在如此短時間內,世界上沒有其他國家比中國更重視智慧產權保護的建立和強化。」
美國中國總商會會長徐辰則說,商會相信川普的調查「在許多方面受到誤導」,並且說「中國企業受中國政府指示以獲取或竊取智慧產權的指控毫無根據」。
貿易失衡的重點在科技轉移
聽證會上,「中國製造2025」是調查的核心焦點。艾靈斯在聽證會上說「中國製造2025」是理解「北京當局優先取得智慧產權」的一份指南。他說:「這些優先取得項目與記錄在案的智慧產權竊盜和強制移轉活動有正相關。智慧產權的強制移轉對尋求在中國銷售產品的美國公司來說,幾乎是無處不在的現象。」「中國製造2025」是2015年由中國國務院總理李克強首次提出,它針對十個關鍵產業,將中國轉型為「製造業的世界強權」。大部分內容包含先進科技。
從美國的角度看來,北京的目標是要取代美國在科技的龍頭地位。彭博新聞在九月的新聞報導中指出,北京已經設定了中國企業的市佔率目標,「實際上將把外國公司排除在中國許多產業領域之外,並威脅全球企業的市場變動」。
參考資料:South China Morning Po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