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躍於台北的新銳作家陳栢青,言行間自然流露其性格的直率,以及無窮盡的好奇心。雖是文科生,陳栢青絕無一般認知的書呆子氣,他表述誇張,時有戲謔、時有洞見,他符合現代知識分子的所有特點,既懂得享受生活,又對生活保持敏銳的觀察。
陳栢青祖輩三代居於豐原,18歲以前的日子都在豐原度過。豐原曾經是他兒時認知的全世界,這個世界則隨著成長逐漸縮小。適逢花博在台中舉辦,豐原、后里、外埔皆是展場,政府投入大量資源籌備如斯盛會,勢必會為地方帶來新的可能。負笈北上的陳栢青,看見更大的世界;不過偶爾回歸故里,感官觸發記憶,仍見兒時景象。他會對花博為豐原帶來的改變,有什麼樣的想法和期待?
繁華流水 整座城市甦醒著
陳栢青回憶,小時候會以身為豐原人自豪。因為他們家三代豐原人,很小就培養出鄉土的性格。陳栢青說,豐原是一個有歷史的城鎮,包括以前叫葫蘆墩,還有分墩口、墩尾、墩腰,各有自己的傳說,小時候總是能從大人那邊聽到很多豐原故事。
豐原以前是林場的集散地,木材搭著小火車,從東勢順著鐵路運來市區的儲木場。陳栢青回憶父親曾告訴他,在某個年代的豐原,是有錢人最多的地方,與木材相關的中小型企業很多,累積非常多熱錢,有自己的電影院、自己的大廟、自己的百貨公司。「總之你會覺得,那不是一個鄉村的印象,是一個大城市的印象,那種大的印象,不只是空間的大,也是時間的大,它既有歷史,你又可以看到未來:豐原就是全世界,所有事情都可以在那邊完成。」陳栢青說。
陳栢青從小生在豐原,對小時候的他來說,豐原是非常亮的城市。陳栢青說:「市公所會點很多路燈,我常晚上不睡覺,偷翻出牆,在豐原市遊盪,但從來不會感到害怕。現在閉上眼睛都會想起我小時候的模樣,夢遊似的走在夜晚的豐原,地磚都會摻上某種發亮的金沙,讓我覺得地上在發光,好像走在珍珠上的感覺,朦朧的光暈,從空氣中散開來。」
豐原的繁華流水,讓陳栢青無法忘記當年走在豐原的深夜記憶,他說:「有很多馬路是蓋在溪流上的,深夜的路上沒有行人,我甚至有時候會把頭貼到柏油路上面聽,下面好像有轟隆轟隆的水聲,不斷奔騰流動,彷彿整個豐原是醒著的。」
時光更迭 城市記憶在變化
對於家鄉城市的記憶,隨著成長的軌跡改變而有不同的刻印,陳栢青回憶,以前如果在台中讀大學的話,大學生都會來豐原玩。但隨著城市間的發展,除了豐原,有更多地方可以去了,人潮也就漸漸消失,看著家鄉城市的今昔變化,過往回憶成為記憶中最繁華熱鬧的一段,回首如今,陳栢青曾經書寫一篇〈暗中豐原〉,講述豐原的轉變,他說:「寫作過程中,就發現自己對豐原有非常深厚的感情。就算以前的豐原實際上沒有我以為的明亮,走在黑暗中,我也覺得自己是跟它融為一體的,像回到母胎般的身心舒暢。」
陳栢青認為自己從豐原帶走很多東西出來,那種習慣是改不掉的。例如每到一個新的地方玩,他就會問當地人「廟東」在哪裡?因為豐原人已經習慣廟的周圍就是繁華的地區,就會下意識去找。
翻轉契機 讓城市活起來
對家鄉城市緊密依存的情感,讓陳栢青對豐原的轉變與期待,有更深刻的看法。2018台中世界花博活動即將在豐原策展舉辦,陳栢青也回憶起當年在菲律賓馬尼拉服替代役期間,經歷過當地黑耶穌節活動,見證一項活動如何讓城市重新活了起來。
陳栢青說,雖然不是長期開展的活動,但這是馬尼拉當地的常設性活動,每年都有。常設性的活動會改變城市的風貌,可以看到當地人在節日前所做的準備,中間為了節目而特地空出來的時間,活動期間透過這麼多人而營造出來的熱鬧氣氛,呈現出與平時截然不同的時間感與空間感,參與的民眾也會對這個城市多一份認同感。
「你一定會看到混合中國、歐洲與菲律賓當地風格的教堂,明明供奉的是聖母瑪利亞,大家卻拿香去拜祂;你也會好奇,為什麼他們要在某一天,把自己臉上塗成黑色,你會跟著去問歷史、跟著他們行走。」陳栢青回憶,城市因為這個活動,又重新再活過來一次,本來沒有張開的毛孔、沒有辦法通暢的血路,那些肌理又再一次活絡。參加慶典的人群還沒有完全散去,臉上還保持著興奮的表情,完全能感覺到熱度還沒有消散,這個城市真的活著,摸著牆壁都能感覺城市活絡的脈動。陳栢青說:「所以我覺得辦好一個活動,很有機會讓城市活過來,城市能因為這個活動重新年輕一次。」
城市活動 連結過往點滴
陳栢青希望,透過花博盛事建立屬於豐原與樹木那段緊緊相依的歷史。例如豐原以前有非常多的林場宿舍,新的公所旁邊也還保留著儲木場遺跡,我們也可以想像過去曾有鐵路將樹木從林場運往市區,讓整個城市圍繞著木頭香氣;這裡同時也是木業加工的起始站,有很多厲害的工匠,把這些木材變成漆器、各類工藝品。
花跟樹木本來就有非常密切的關聯性,如果花博讓人想起,過去有多少人因為樹木的關係,讓這裡變得活絡。陳栢青說,透過節慶的啟示,讓豐原再次成為與植物生態密切相關的城市,豐原就可以因此重新活起來,並持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