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提要
警察孫啟賢是「好人中的壞人」,他貪財好色,終究仍掙扎著堅守底線;
角頭李金生是「壞人中的好人」,他雖非毫無情義,但絕不能影響利益。
欲望令兩人相知相惜,攜手合作,但無窮盡的欲望,將使這段關係走向何方……
孫、李兩人談著道上八卦,潘家興插科打諢,不著痕跡捧著自家長官,李金生慢慢將話題引入港,他先是義憤填膺地表示,平生最恨吸毒的人了,黑道會亂,都是因為這些「藥仔組」搞的,他一臉正經地說:「大哥,莫說我自己厝裡的少年仔,若有人好膽敢呷毒,我自己抓起來送乎你做績效,我嘛會叫小弟去外面探聽這些藥頭的消息,報給你,我金生是正統的兄弟,最看不起吸毒的壞仔,這些人只會汙染黑道。」
這是變相承諾願意當線民,孫啟賢二話不說,舉起杯,仰頭「咕篤」乾了一大杯白蘭地,「金生啊!有你這句話,以後我會挺你。」雖然有酒意了,但孫啟賢立刻警覺自己話說太大、太快:「但必須是我做得到,不能太超過的,你要知道,警察必須守法。」
「大哥,咱是自己人,兄弟事,我當然要挺你,不只是你的工作,咱要互相『湊腳手』,咱的結合,要乎力量擱卡壯大,賺更多錢。」
「幹!我領死薪水的,能賺什麼錢?倒是你,只要低調點,不引起外界注意,我也不會擋你財路。」
其實,此刻的孫啟賢還沒有靠李金生撈錢、貪汙的心思,他雖然也聽多了哪個學長撈偏門,賺了多少錢的傳聞,但並不羨慕,更何況,自己當派出所所長時也不是沒笑納過業者的規費,但他並不汲汲營營,畢竟,業者在他轄區開店,不管明的暗的,孝敬土地公是天經地義,不拿反而會被視為異類,而李金生是黑道,喬事情、搞賭場、收保護費、圍事,有自己分潤的空間嗎?還是,自己得先為他張開保護傘?談到這裡,他起了戒心。
孫組長沉默以對,讓氣氛僵了片刻。
潘家興打破短暫的尷尬:「組長,我是本組總務 ,我們隊部的外勤組不比分局刑事組,有土地、有人民,轄區業者該給的,不敢少給,我們只能靠一些好朋友贊助,大家各憑本事,別的不講,我們組一個月沒有五萬到八萬搞不定,但上面只給我們五千元行政事務費,根本不夠!你得考慮一下全組的福利,每個刑事組長都有他的門路,現在是靠前任組長的朋友,人家跟你不熟,很快就會斷炊,你就聽聽看金生兄怎麼安排,只要『版路』跟大家一樣,也沒什麼不好,又不是要叫你幫著他做壞事,既然是合作,就是你好、我好,大家都要賺錢嘛。」
「大仔,我剛才說了,毒品我絕對不碰,靠查某人那塊『粿』 賺錢,我擱嘸呷意,只剩下賭博了!未來,若我們勢力夠大,我打算標工程,賺政府的錢,總之,這些只是過渡,有大仔幫忙,咱的組織要走向企業化,不是永遠搞這些見不得光的生意,大哥,咱兄弟一世人,有我有你,看遠一點,你就好好當你的清官,有代誌小弟擔,你放心,我李金生會大漢,未來你當隊長、局長,小弟替你買厝、替你賺『傢夥』 。」
孫啟賢也聽說過,多數學長撈偏門,不是靠賭場、色情行業、電玩,就是透過兄弟放高利貸,比較起來,搞賭場名聲還比當吸血鬼、賺女人錢好聽點,重要的是,大家都這樣搞,不要太過囂張、突出,就不會成為箭靶。
他不置可否地說:「我說過我會挺你,安啦,我也是先顧好兄弟,再來談自己利益的人,最重要是不能太超過,要我做得到才行。」
「大仔,你聽聽看我的建議,黑龍的場子,現在重新開張,由我代管,之前的賭債我幫他討,能討多少全歸他,這一點我跟他清清楚楚,不會占他便宜,但他現在人在裡面,我幫他經營,說好四、六拆帳,我六!這六裡面,我會分你三分之一,也就是四、四、二,但這只是暫渡,他總會出來,我們得還人家,所以,現在就得再弄一場我們自己的,一樣,資金都我處理,你罩我!我分你三分之一,虧了,算我的,但你要相信我的人面、手腕,搞賭博會三更富、五更窮,攏是場主自己愛賭,我會賭,但不愛賭,一定會賺的。」
「金生,我還是不懂,我怎麼罩你?幫你做公關嗎?這要看你場子在哪裡,那個分局的學長我熟不熟,咱可以商量,但我沒有百分之百把握喔…」
「哈哈哈哈…」不只李金生,連林美玲都笑得花枝亂顫,彷彿他說了什麼笨話一樣,只有潘巡官不敢造次,趕緊送上酒杯掩住嘴角。
「三八兄弟!你組長咧,怎麼會要你幹這種底下人的工作!公關,潘巡官就會處理好,甚至連潘大哥也不用出面,他只要牽線,每個月送批自然有外面的人或記者跑腿,搞賭場要常常換地方,才不會讓你們阿SIR困擾,加上你們警官也會調動,公關狀況一直在變化,如果我們的人打不進去,也沒關係,找當地土地公信得過的人去跑公關,頂多走路工給人家賺,這個還要你大組長出面,笑死人了!」
作者簡介:林慶祥
1969年生於宜蘭,中興大學歷史系畢業。台灣日報警政線10年經驗,2011年進入壹週刊社會組,目前在鏡週刊社會組擔任中部特派員。一生長達15年與警察朝夕相處,以記者之眼,寫出台灣正港警察小說《刑警教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