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孫三代 難民常見組合
屋主夫婦都是房屋仲介,他們的透天厝有3房1廳,2人1狗的生活平淡愜意。他們熱愛旅遊,莫妮卡曾夢想去克里米亞度假,「但克里米亞被俄羅斯占領後,我一輩子都不要去那個地方。」她近日說服幾名同事,提供住處接待難民,說罷又深吸一口氣:「我同事說,擔心波蘭是下一個普丁攻擊的對象。」她愈講愈氣,「大家都說不要第三次世界大戰,但我覺得,已經爆發了。北約、美國都該提供物資、甚至軍隊給烏克蘭,結果他們幾乎什麼都沒做。」
覺得政府做不夠,民間來做。他倆第一次讓陌生人住進家裡,「難民都是婦孺。這是理所當然的決定。」莫妮卡說,夫妻倆睡一個臥房,另2房免費提供一家4口。
「祖孫三代一起逃,是這波難民潮裡常見組合。」德台協會祕書長齊莉森(Sophie-Caroline Zillessen)於烏俄戰爭爆發後協助難民接待事宜,她兒子也提供柏林市中心住處給數組難民入住,她觀察:「三代一起逃亡的難民家庭裡,通常會有一人英語較流利,負責溝通。」
這對夫婦所接待的4口之家,是這場戰爭裡常見的「三代同逃」家庭。4人來自烏西,由35歲的娜莉雅(Nelia)代表受訪。她2月24日清晨聽見爆炸,從窗戶看出去,樓底一排戰車。她任職診所會計,本來還決定去上班,直到收到孩子學校傳訊:「請把小孩留在家。」見苗頭不對,她改變心意,一小時內收完護照、藥品和孩子衣物,帶母親蒂娜(Dina,58歲)、兒子大衛(David,10歲)、女兒黛安娜(Diana,3歲),跳上友人的廂型車。
「我們在波蘭都沒有親戚朋友。不知要開到哪?但還是一路往前開,」往前,即是往西,那台西行的廂型車內塞了10個人,娜莉雅和母親腿上放著行李和孩子,10人在波烏邊境排了2天,過邊界,抵達難民接收站。娜莉雅的先生持加拿大工作簽證、在加國擔任卡車司機,她計畫先逃出烏克蘭,再前往加拿大與丈夫會合。截稿前,我與娜莉雅聯繫上,得知一家三代抵達加拿大,「我們和所有在波蘭收容、照顧過我們的人成為一輩子的朋友,一直保持聯繫。」
只是在烏克蘭全國軍事動員令之下,娜莉雅58歲的父親至今沒能離開烏克蘭。提起父親,娜莉雅和母親眼淚潰堤,無法言語。我為我的訪談道歉,趕緊進入下一題:有料到戰爭爆發嗎?「沒有,知道會有不好的事,但是沒想過是戰爭。」不過,普丁一直往烏俄邊界調軍隊?「大家都以為普丁只是嚇唬人。」
收容難民 待多久都可以
難民依親,一度沒有想像中容易。娜莉雅一家4口2月底抵達波蘭,先在一名波蘭志工家住了2天,志工的妻子協助她們申請加拿大簽證,再透過波蘭友人轉介,來到莫妮卡家。
「我們把家裡鑰匙給她們(難民),我們告訴她們:想待多久就待多久,隨時進出都沒問題。」莫妮卡說,難民住進來3週,她和先生工時長,習慣早出晚歸,2家人每天相處時間至多2小時。
「我覺得家庭的定義,不是血緣,而是互相保護、支持的關係。」接受訪談時,斯拉沃米爾一直摟著莫妮卡,他望著妻子說,其實挺喜歡家裡的熱鬧,他知道等4人申請到了加拿大簽證就會離開波蘭,言談至此,他神色有些落寞,「屆時他們離開,家裡可能會變得很空曠吧。」
「我們離開第一個接待我們的波蘭家庭時,我哭了。離開你們的時候,我也會哭。」娜莉雅對屋主夫婦說。 屋主夫妻可能想緩和感傷的氣氛,掏出手機,對我們展示雙方如何以翻譯軟體溝通,「有手機,溝通不了就比手語,哈哈哈,」夫妻大笑,娜莉雅也笑了,黛安娜跳下沙發,大衛緊握媽媽的手。暖氣很強,但大衛的雙腿交叉,左右腳不住地搓。莫妮卡給2個孩子遞了棒棒糖,年近6旬的蒂娜一直微笑望著孫子和屋主夫婦。那晚我沒再見到蒂娜掉淚,但她眼中一直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