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豪!我後悔了……嗚嗚嗚……我不想死!你快來救我!我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我不要──啊啊啊啊啊!」
青年下意識收緊了拳頭,試圖讓腦海中的尖叫聲淡去。
已經過去三年多了,但女友臨死前撥給他的那通電話仍讓他記憶猶新,每當回想起來時,總會有種對方就在自己耳邊哭喊的錯覺。
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眶溢出,青年緊咬牙關,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響,繼續在這一片寂靜之中等候著,只是不時悄悄睜開眼觀察環境,看個幾秒後再閉目假寐。
從他的位置可以看見角落還躺著兩個人,一名年輕女子和一名中年男人。兩者和他一樣伏趴著身體,似乎睡得相當沉,連呼吸的幅度和次數都非常低緩。
他不敢妄動,只能繼續維持讓他脖子痠痛的姿勢,又等了相當長一段時間,確定自己始終沒有聽到其他聲響,才緩緩爬起身子。
在被那個人拖進房間的過程中,他一直都是清醒的,用眼角餘光記下了自己曾經過的地點,大致推測出此刻所在的房間,應該是這棟屋子裡最角落的客房。
這間房間裡什麼擺設都沒有,貼著木皮的地板上滿是刮痕,四面都是斑駁的牆,唯一一扇窗戶上的玻璃早髒得像被蒙了一層霧,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景色,僅能從透入的日光來推測,目前應該接近五點。
冬天的太陽落得早,此刻只剩下一點點昏黃的光線,很快就會轉為黑夜。
青年搓了搓冰涼的手指,沒有急著打開房門,而是掏出手機把周圍的景物都拍攝下來,連同另外兩名昏迷中的男女他都一一照相記錄;他沒有嘗試去搖醒這些人,在藥效退去前他們是不可能清醒過來的。
他此時實在顧不得別人,他不是什麼拯救受害者的英雄,只是個過於執著的瘋子而已。
他最多能做的也就是把這一切記錄下來,要是這兩人日後真的出了事,他能提供證據,證明他們不是自殺,而是被害。
但僅有這些照片還不足夠,他知道自己必須再冒更大的險,才能有更好的收穫。
「嫚嫚,我一定會替妳討回公道!妳等我!」青年低聲自語,終於鼓起勇氣轉動門把,小心翼翼推門而出。
空蕩蕩的屋子裡一片死寂,不夠流通的空氣透著霉味,讓青年忍不住想打噴嚏,連忙伸手狠狠捏緊自己的鼻子,才把生理反應抑止住。
太陽已經落下,所有景物都被陰影壟罩,但青年不敢隨意打開手機的光源,貼在房門前稍微適應黑暗後才動身,順著自己記憶中的方向躡手躡腳地前進。
嫚嫚,這就是妳曾經歷過的事吧?青年一邊想著,一邊在漆黑的房屋中摸索,終於在一次轉角後發現一間情況不同的房間。
門縫下是一道亮起的光線,看來是這棟棄置民宅中唯一有光源的地方。
青年在門外耐心等候了一陣子,確定沒有任何聲音從房裡傳出,才謹慎地轉開房門。
那看起來像個書房,不過只剩下空殼子般的擺設,一整排高至天花板的書櫃中沒有任何書籍,只有厚厚的灰塵和連綿的蜘蛛網。
房間中唯獨那張書桌被清理得挺乾淨,桌面正中央打開的筆電就是光線的來源,亮得有些刺眼。
青年上前查看螢幕上被打開的資料夾,立刻倒吸了一口氣。
「終於找到了!」
他差點就要歡呼出聲,連忙摀住自己的嘴,另一隻手伸進襪子,掏出藏在腳底下的隨身碟,迅速插入筆電。
「有了這些,我就能證明……」青年正喃喃自語著,視線瞥見資料夾眾多文件檔案中,有一個寫的正是自己的名字。
他戰戰兢兢地點開檔案,才讀了兩行就嚇得冷汗直流,連忙伸手要點關閉鍵,一隻蒼白的手便無聲無息地從他身後伸出,輕巧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那只是初稿,我還得潤飾一下才行。讓你看到還沒準備好的內容,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男人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傳來,這樣的聲音平時總能帶給別人一絲撫慰,好像只要聽著他說話就能獲得平靜。但此時的青年卻嚇得渾身的血液都要凍結了,牙關不由自主地顫抖著,發出「喀喀喀」的敲擊聲。
「以豪,你對你的這份『遺書』,有沒有什麼想法?」
青年聽見男人在他耳邊輕笑幾聲,在他反應過來前,對方已經伸手搶過滑鼠,直接從連接筆電的接口扯下,然後將細細的傳輸線繞在他的頸子上──
用力收緊!
「呃、呃……咳咳、咳……」
青年發出無助的嗆咳聲,雙手拚命想扯開脖子上纏繞的細線,吸不到空氣的痛苦灼燒著他的肺部,讓他在椅子上不停地痙攣、跳動,直到缺氧的腦袋再也無法支撐他的意識與身體,瘋狂收縮的心臟驟然停擺。
雙掌纏著傳輸線的男人沒有馬上鬆手,又靜靜地等了一會兒,確定身前這副軀體不可能再有任何存活的機會,這才慢慢放下手。
他將青年撐大的雙眼闔上,湊到他的耳邊,對這位根本不可能還有反應的聽眾悄聲開口。
「這世上再也沒有任何苦難可以折磨你,你的死亡將帶你前往更美好的地方。你一定要記得,自殺並不可恥,也不可怕,它是最完美的解脫。」
筆電螢幕上,還未關閉的文件檔上頭寫著好幾行字,開頭如是說:
我要去那個世界尋找她,我的嫚嫚。她在那裡已經等我好久了,我不忍心讓她孤單一人,所以我要去陪她了。
對不起,但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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