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至1990年間,台灣從北到南槍擊事件頻傳,從國會議員、黑道角頭到香腸攤販,都有人被恐嚇、開槍,當時的警政署發布《重大槍擊要犯查緝專刊》,要求全台警力全面追緝,專刊中的前十名,被稱為十大槍擊要犯,其中綽號「黑牛」的黃鴻寓,因為作風凶狠囂張,作惡多端,警方還特別成立「捕牛專案小組」,誓言將他緝捕歸案。
一名退休刑警告訴本刊,黃鴻寓出身彰化縣線西鄉,父親很早就過世,黃母獨自撫養四個小孩,黃鴻寓排行老三,國中畢業後到賭場當跑腿小弟,當時彰化的賭場幾乎都由天道盟掌控,他在場子裡飽受欺凌,一直想報仇。
跟隨林來福 近墨者黑
1986年,綽號「來來」的槍擊要犯林來福,在嘉義殺死陳姓香腸攤販遭通緝,跑路到彰化田中賭場當保鏢,因而認識賭場小弟黃鴻寓,江湖傳言,林看黃膚色黝黑又肯幹,像牛一樣,所以幫他取了「黑牛」的綽號,並吸收黃進他的犯罪集團。
退休刑警指出,黃鴻寓後來跟隨林來福全台犯案,彰化、台中、嘉義、台北都有他們的足跡,林開槍殺人從不猶豫,黃也有樣學樣,後期槍法甚至比林還快速精準,「黑牛黃鴻寓」的名氣,因此在江湖越戰越響亮。
「槍口對心口,錢就進來!」退休刑警告訴本刊,黃鴻寓嘗到甜頭後,殺氣越來越重,以前當賭場小弟時很有禮貌,講話客氣,變成十大槍擊要犯後,雙槍不離身,甚至還常拿烏茲衝鋒槍胡亂掃射,根本就是頭瘋牛。
槓上天道盟 重金懸賞
1989年8月,台北市景美地區的天道盟角頭林重伯,向一名金主勒索500萬元,說要開賭場,金主拒絕,並嗆他的靠山是黑牛黃鴻寓,林聽完反嗆沒聽過這個人,黃得知後立刻帶著小弟殺到台北,拿著烏茲衝鋒槍衝進林家掃射,當場將林擊斃。
另一名資深刑警告訴本刊,黃鴻寓原本對天道盟就很不滿,殺了林重伯後,又到天道盟經營的台中羅浮宮理容院,開口勒索一千萬元,當時理容院的老闆、前立委羅福助的哥哥羅亨科不予理會,黃一怒之下,夥同一群小弟開車到現場,朝店內投擲三枚汽油彈,黃還站在店外,朝裡面開槍洩恨,羅亨科當場慘死店內。事後,黃還囂張地打電話給警方和媒體說:「火是我黑牛放的!」
火燒羅浮宮後,黃鴻寓甚至跑到羅福助的台北辦公室開槍,幸好當時裡頭沒人,未造成傷亡。黃的行徑等同向天道盟宣戰,不甘示弱的天道盟於是大剌剌地在街頭張貼公告,懸賞五百萬元,強調不論死活都要抓到黃,引起警方高度重視。
擅變裝易容 意外遭逮
「黑牛不僅砲打羅福助,並放話要到天道盟太陽會會長長吳桐潭經營的真善美舞廳開槍,真善美被迫暫停營業,損失超過千萬元,為了報仇,太陽會派出殺手全台追捕黃鴻寓,更將賞金提高為千萬元。」資深刑警說,隨著名氣越來越大,黃在江湖的地位也逐漸提升;1989年10月,黑牛離開林來福集團,另外成立強盜殺人集團,成為十大槍擊要犯的第二名,手段也變得更加殘暴。
資深刑警告訴本刊:「黑牛很狡詐,經常變裝,又是鬍子、又是假髮,有時戴起眼鏡,扮成大學生;有時剪掉長髮,扮成中年人,甚至還曾躲到南投中寮的農場養兔子,警方多次接獲情資捕牛,但都被他早一步跑了。」
1989年11月,立法委員選舉,黃鴻寓又寄子彈給彰化十多名參選人恐嚇要錢,其中立委陳湧源遭勒索三百萬元,但他沒有理會,黃竟跑到陳的競選總部,當眾對陳開了三槍,震驚黑白兩道。資深刑警表示,陳緊急送醫搶救,雖然命撿回來了,但從此半身不遂,由於這是國內首起立委遭槍擊案,警方承受極大壓力。
「賊星該敗!」資深刑警說,1990年9月,刑事警察局接獲線報,指黃鴻寓將回彰化老家探望母親,警方重兵埋伏在黃家周邊,沒想到台南警方卻在查辦一件槍毒案時,在一處民宅的牌桌上,逮到正在打麻將的黃。
當時,刑事局全力追捕黑牛,沒人知道黃鴻寓會躲到台南一個小村莊打牌,且他太專心在牌桌上,面對攻堅警力來不及反應,只能乖乖配合。值得一提的是,當黃自曝身分時,警方還不相信,甚至笑說:「你是黑牛?那我就是黃牛!」
資深刑警透露,雙方你來我往「練肖話」時,黃鴻寓身上掉出一把槍,後方警員看見,立刻上前壓制,另一名警員則開槍射擊黃的大腿,黃倒地哀嚎,十大槍擊要犯就這樣意外落網。
警A勞力士 衍生醜聞
資深刑警說,他們事後採集黃的指紋送刑事警察局比對,確認真的就是黑牛,大家都很開心,但也捏了一把冷汗,因為當時完全沒想到會巧遇黑牛,沒人穿防彈衣,所幸一切平安順利。
不過,捕牛過程卻衍生醜聞,一名警員趁亂A走黃鴻寓價值上百萬元的勞力士名錶「滿天星」,黃事後指控警方,督察單位深入調查後,將順手牽羊的警員移送法辦。
退休刑警說,黃鴻寓中槍被捕後,十分掛念老母,他告訴警方,曾想過要偷渡到中國,但因放心不下母親,所以一直沒離開台灣;黃母事後到牢裡探視兒子,甚至曾因傷心過度昏倒被抬出來,顯見母子感情深厚。
另一方面,黃鴻寓因對天道盟宣戰,重創天道盟的聲勢,黃被捕後天道盟還追殺到牢裡。江湖傳言,天道盟多名小弟假意犯案,與黃關在同個監獄,入監後試圖用竹器刺殺黃,但因獄方防範得宜,沒有得逞。
1991年5月,背負六條人命的黃鴻寓被法院判處五個死刑定讞,執行槍決當天,他過去的狠勁完全消失,甚至嚇到腿軟,被法警拖進刑場,吃完最後一餐,依舊跪地發抖,在驚駭中結束惡貫滿盈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