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亮番外篇】和平封院也是電車難題嗎? 李明亮:那是不得已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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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亮現在行動不便,他說消磨時間的方式就是思考。
李明亮現在行動不便,他說消磨時間的方式就是思考。
最初,我們其實只想問李明亮一個著名的哲學命題:在列車行駛的軌道上,綁著5個人,另一邊躺著一個人。擁有操縱桿控制權的人,該不該使列車開往另一邊,用一條命換5條命?
拯救與謀殺,機會和命運,該如何計算得失?又能從那個角度展開思辯?喜歡哲學,又學了半輩子醫學的李明亮,關於死亡的選擇,或許能有新觀點?
事先讀過訪綱的他,好像也在等這一題,很理性地跟我說:「這個其實很簡單,看你要救一個還是救5個?」非常之「醫生」的回答,儘管他根本不是「那麼醫生」的一個人。
比方說,在可以保送台大醫科的時候,偏偏想念哲學,最後在父親的堅持下勉強「象徵性」地將哲學放在第二志願。我問他後悔嗎?他只說:「彼時陣憨啊。彼時陣我講我無想欲讀醫學系,阮爸爸足生氣。」也沒有掙扎,補充:「彼時陣哪會敢。阮那時陣爸爸會當打囡仔呢。」父親最後甚至以「念哲學的目容易自殺」告誡,李明哲只好妥協。
李明亮和我們到台大校園閒逛。
大學畢業,到美國進修後,就沒那麼聽話了。在美國待到8、9年時,父親在台南「林百貨的斜對面」幫他備好200坪左右的房子,待他回國開業。那應該是條一路坦途的路,但李明亮不走,回答父親:「我不會回去,即使回去我也不會開業。」聽起來很叛逆,但其實就是在美國找到了了自己的志向:遺傳醫學。
大抵他從來不是以「救多少人」作為當醫生的目標,否則不會選擇彼時仍是新領域的科別。但面對電車難題這樣「簡單」的題目,他卻又繼續說明,開始在桌上做出各種比劃和推演,和我談生命倫理,心理學,又談到吃葷是殺生嗎?談到人有權力主宰別人的生命嗎?「其實沒有嘛。」最後才說:「這個問題沒有正確解答。」
就像他2003年5月回台擔任SARS總指揮,那時和平醫院已封院,問他這是正確的決定嗎?他並不因自己非決策者,就輕易給出回答,只說:「那是不得已的決定。」真實的人命,遠比假想像的哲學難題更難,無法判定對錯。
他以不會游泳的自己為例,談到曾對太太說:「妳如果在我面前跌落水裡,我不會下去救妳,因為這樣我們就一起死。理智是這樣,台灣很多都是去救人的死掉啊。」我們和他到台大校園閒逛,攝影記者一度太靠近醉月湖邊,李明亮也開玩笑說:「你不要再退。你掉進水裡我沒辦法救你。」
所以難題究竟該如何解決?他提出「animal instinct(動物本能)」說法,跟著本能走吧。那不是理性,也不是感性,不是會游泳或不會游泳的問題,也不是殺不殺生的問題。就像和平封院的事,他不想武斷判斷,最後只用電車難題回問我:「如果其中一邊有你的親友,這還是難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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