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藝術大學畢業的他,手上拿的曾經是油畫的畫筆、拍攝的相機,後來拿的是威而鋼和瑪卡。他曾入圍金鐘獎,拿到台南新藝獎,但這一切光環都是虛的,在AV拍攝的過程中沒有任何幫助,「我的辦公室(一度)在倉庫,我後面都是廠商置入的自慰棒,我每天都在整理自慰棒。」他再度笑出來。
職業傷害 攝製後性冷感
到底為何這麼好笑?整場採訪,我一直試圖找出答案。我們從他的藝術啟蒙問起,結果發現一切只是莫名其妙的誤打誤撞。他記得國小的美勞老師曾經說他「將來可能會做大事」。他聽了想著:「喔!好像很屌。」但升上國中後,無論如何就是聽不懂課堂內容,「尤其是理化,我真的是完全不知道老師在供殺小。」
那時同學的姊姊從復興美工畢業後到中華職籃當設計,「可以拿到鄭志龍的簽名球。」他決定報考,到畫室補習了2個月,就考進前30名,進了美術班。
那幾年,家裡兵荒馬亂,爸爸賭博欠債逃到中國,媽媽離家出走,哥哥在宜蘭念五專,佐藤厚就一個人待在家,「討債的、房東,反正都會來敲門,我就很害怕。所以我也不能…我也就沒有…」他尋找著正確的用詞,說:「我就是畫,真的就是每天都在畫畫。」
那時學校來了一個北藝大畢業、教水墨畫的老師,教學風格是讓學生自由發展,他深受吸引,決定去考北藝大美術系。大四那年,佐藤厚隨老師到英國做展覽,每天逛美術館,某天被一個像實驗電影的錄像作品電到,決定專注錄像創作,又考上北藝大科技藝術研究所。畢業前,他到紐約待1個月,到處拍,期間正好遇到行為藝術大師瑪莉娜的生涯回顧展,看她坐在那邊,「我差點哭!」
藝術的召喚,自此從莫名其妙成為命中注定。回國後,他拿到碩士學位,開始接各種攝影商案,也曾在電影公司當上班族。國片市場慘淡,他就到處斜槓,也在畫室教畫畫,拍平面也拍影音,「不想被定義成一個樣子。」哪一個身分的認同最強大?他答:「藝術家。」而面對他人對「藝術家」身分的追問,他經常不正經地說:「就是無業遊民啦。」
一語成讖,疫情來了。三級警戒期間,他失去一切案源,某天和在拍AV的導演朋友聊天,帶著「成就解鎖」的心情說:「我也要拍啦!」結果真的被找去面試,對方不斷提醒,「你來這邊大材小用,確定要來嗎?必須做很多妥協喔,你不能只做想要做的事情…」
這樣還要去?他笑著說:「我隨便,我需要錢!」到職後,很快開始寫劇本,「一天要產出15個大綱,色話要清楚的寫出來…我就很痛苦啊!」語氣裡帶著有點好笑的厭世感。
職業傷害還包括性冷感,他把拍攝AV形容得像是想像力的大型摧毀現場,拍攝他也參與劇本改編的《少年阿賓》時,他視為作品在做,超認真打燈,「打太久,(老闆)就說可以了可以了!可以拍了啦!我就說再讓我加個什麼…」過程也完全沒有情欲感,「我現在就是性冷感啊(笑),我覺得很糟糕(笑)。」佐藤厚最後只撐了3個月就離職。
藝術至上 拍AV很受挫
我們側訪在美國學了電影、原先也有藝術夢,最後卻拍起AV的導演王嘉耀,他說:「如果你覺得人生沒有比藝術更重要的事,那你來拍AV會很受挫;但如果你的想法是,我做不了藝術但是至少可以糊口,這樣人生也很快樂,就無所謂。」佐藤厚明顯更接近前者。他曾自費到冰島拍攝加油站,雪地裡的燈有一種遺世孤獨的美,映照著他內心對藝術的追求。他說:「我還是滿喜歡拍照的,我覺得按快門的快感,是讓我有一些高潮的。」
但他也坦陳,這個產業裡,仍有許多帶著熱情的員工,像他曾在公司遇到「表明一生志願就是拍A片的年輕人,10點上班,12點已經在找主管看企劃…所以我有點格格不入是真的,我反應真的沒有這些人快…」
現在回想起當時,還是有趣的吧?他給出肯定的答案。同時也不認為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黑歷史,甚至認真考慮要把《少年阿賓》列進個人履歷,屆時,在入圍各項電影節的電影、各個畫廊舉辦的攝影展、許多攝影比賽的得獎紀錄之間,可望出現一部色情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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