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情侶梁聖岳與劉宸君從台灣赴尼泊爾山區健行,卻因當季的罕見大雪受困隱密的溪谷岩洞達47天。後來梁聖岳獲救,劉宸君不幸於救難人員抵達3天前過世。當年梁聖岳的奇蹟生還引起世界各國關注,台灣媒體也大幅報導相關新聞。
《雪水消融的季節》導演羅苡珊是兩人的摯友,原訂與他倆一起踏上旅程,卻因故沒有成行,從此天人永隔。得知劉宸君的遺願是「活下來的人要說出這個故事」,羅苡珊拿起相機、記錄日常生活,卻難以平息內心的困惑和迷惘,於是決定重返尼泊爾山區,依循逝者的過往足跡一路來到事發現場,彌補當年失約的缺憾。
羅苡珊非影視科班出身,自嘲拍攝初期的素材不忍卒睹。因應之道是在網路搜尋相關教學影片,精進拍攝技術。創作方面則向前輩導演討教,也與同儕交流,如此拍了一年多才掌握到影像表達訣竅,並於山難事件的隔年剪出半小時版本,2019年申請到國藝會150萬元補助,同年赴尼泊爾做田調。
製片陳詠雙於剪輯期加入團隊,與羅苡珊一起參加提案會和工作坊。另一位製片卓紫嵐負責前置期的籌備,安排赴尼泊爾拍攝的相關事宜,不過因生涯規劃而離開此案。羅苡珊透露,當時考量到高山拍攝的充電問題,卓紫嵐還為團隊爭取到太陽能板、高效充電器材等廠商贊助。
羅苡珊原訂2020年前往尼泊爾,不料因疫情停擺。期間,透過紀錄片《曦曦XiXi》導演吳璠居中介紹,請尼泊爾獨立製片導演拉詹卡泰特(Rajan Kathet)負責協調當地拍攝事宜,並在雪季期間拍攝雪景和空景。兩年後疫情趨緩,羅苡珊與攝影師蔡維隆整裝出發,卡泰特另介紹常合作的攝影師和山岳嚮導,加上三位登山協作,組成七人團隊在當地展開為期13天的拍攝。
由於不熟悉山岳環境,羅苡珊選擇雪季過後出發,有了當地山岳嚮導隨行,多少可緩解在山區雪地拍片的擔憂。先前兩位好友留下的旅行資料,也有助羅苡珊了解當地狀況。此外,山難事件前,尼泊爾剛發生過大地震,當地村民的生活條件較差,現今已改善不少,原本顧慮的充電問題也不如想像中那麼大。加上當地攝影師已有雪地拍攝的經驗,因此過程一切順利。
返台後,羅苡珊與剪輯師林婉玉討論先剪輯出一個版本。製片陳詠雙回憶,當時的檔案素材有兩大硬碟,其一是導演在摸索時期拍攝的內容,另一個是專業攝影師加入後拍的,品質明顯比較好。羅苡珊本來想全部使用品質較好的影像,林婉玉卻認為導演初期拿起相機、懵懂無知所拍下的東西才重要,堅持從中撈出一些畫面搭配使用。全部素材保守估計至少600小時,「所以剪輯師很崩潰。」
羅苡珊一直被提醒,影片結合回憶與倒敘手法讓大家很困惑。
粗剪版本結合回憶與倒敘手法,時間序相對複雜,宛如以劇情片的邏輯處理紀錄片事件。去年初,羅苡珊和陳詠雙帶著這個版本,赴日本山形參加以剪輯為主的「Dojo山形紀錄片駐村工作坊」,結果大家都看不懂。羅苡珊說:「我們一直被提醒,就紀錄片來說,拍攝素材當下的狀態和時間無法改變,我們的方法會讓大家很困惑。」
工作坊導師之一、剪輯師雪美蓮(Mary Stephen)認為,羅苡珊用的小手段,是在逃避面對內心的情感,建議回歸最簡單的敘事方式,呈現此事件對拍攝者造成的影響。工作坊結束後,羅苡珊與林婉玉順著時序剪輯,從獲知山難的那一刻開始敘述,如此一來加速剪輯工作的進展,半年內就定剪,全片也依這樣的結構逐步打磨完成。
本片為台日合製,Dojo駐村工作坊創辦人、資深策展人藤岡朝子(Asako Fujioka)是聯合製片之一。羅苡珊和陳詠雙駐村期間,藤岡便十分關注此案,培養出革命情感。陳詠雙表示,工作坊之後陸續投了一些亞洲創投基金,過程中會請教藤岡的意見。二度參加韓國國際紀錄片影展(DMZ)的會議時,擔任DMZ初選委員的藤岡也陪伴出席。
羅苡珊說:「過程中藤岡就坐在旁邊,儼然團隊一員,她也跟我們討論如何把這部片做出來。有鑑於她在參與創投、剪輯和創作上提供的協助,我們在DMZ結束後就正式邀請她擔任聯合製片,擁有這部片在日本的發行權。」至於台灣的希望影視行銷公司則投資一筆後製費和院線上映費用,成為《雪水消融的季節》聯合製片,也是台灣的發行公司,並負責中港澳的版權銷售。
在攝影機的驅動下走到岩洞現場,才有辦法經歷在現實中錯過的事情。
《雪水消融的季節》是去年文策院TCCF創意內容大會提案單元首獎「TAICCA X CNC AWARD」 得主之一,相繼入圍本屆瑞士真實影展炫光競賽單元、韓國全州影展主競賽單元,以及台北電影獎最佳紀錄片提名等。羅苡珊在山難事件發生後捨棄擅長的文字媒介,選擇以影像傳達心情,在攝影機的驅動下走到岩洞現場,唯有如此「才有辦法經歷在現實中錯過的事情」,同時體認:自己必須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