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06.20 10:58 臺北時間

梁東屏專欄/美韓台共同面對民主韌性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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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欄
美國移民暨海關執法局(ICE)人員在加州洛杉磯市區發動大規模突襲引發衝突。(東方IC)
美國移民暨海關執法局(ICE)人員在加州洛杉磯市區發動大規模突襲引發衝突。(東方IC)
美國移民暨海關執法局(ICE)人員6月6日身穿迷彩服在加州洛杉磯市時裝商業區、華埠及家得寶賣場等地發動大規模突襲,拘捕了45名非法移民,結果引起當地勞工恐慌進行抗議而跟執法人員發生衝突。抗議者高喊口號並投擲雞蛋,執法人員則發射催淚彈、閃光彈。
事件發生後,美國總統川普於6月7日晚間簽署緊急備忘錄,宣布派遣2,000名國民兵進駐。6月9日,川普更進一步加碼,動員700名海軍陸戰隊員前往增援。到了6月10日,美國國防部長皮特.赫格塞斯(Peter Hegseth)表示,來自加州二十九棕櫚村陸戰隊基地的約700名陸戰隊員已部署至洛杉磯,國民兵則已增至4,000名。
加州州長紐松(Gavin Newsom)和洛杉磯市長巴斯(Karen Bass)則強烈反彈,指稱事件發生的當下並沒有這麼嚴重,加州本身就完全可以處理,並沒有聯邦介入的必要性,川普的作為,反而激化了抗議者的對立情緒,進而造成情勢失控。紐森更重批川普採取的行動「非法、不道德、蓄意煽動且違憲」。
這件事情有幾個重點。首先,整頓非法移民是川普信誓旦旦要兌現的重要政見,也獲得相當的支持;其次,加州是移民大州,洛杉磯更是少數族裔佔比較高的全美第二大城市,其經濟體量巨大的重要因素即是得益於移民(包括非法)的貢獻,加州曾跟15個州結成(移民)「庇護州聯盟」,稱得上是移民的「天堂」,在移民事務上和川普磨刀霍霍的移民政策頗有不對盤之處;再則,加州是眾所周知的藍州(民主黨重鎮),大選期間,川普和紐松就經常針鋒相對,川普上台後,加州在諸多事務上持續與其對立,讓川普心懷不滿。
了解這些背景之後,就不難發現這次的事件其實已經超出了「非法移民的範疇」,實際上隱含了川普與加州執政首長乃至於共和黨跟民主黨之間的政治鬥爭,特別是明年 11 月即將來臨的國會期中選舉,而紐森更是民主黨參與 2028年總統大選的熱門人物。
實際上,川普所採取行動的斧鑿痕跡相當明顯。如前所述,移民暨海關執法局執行取締確實引起了抗議,但絕沒有到達聯邦應該介入的程度,然而川普不但簽署了派兵的緊急備忘錄,還公開宣稱是因為紐森和巴斯「無能」,更在 11 日表示,如果不派兵,洛杉磯將被「燒成灰燼」。川普的這種表述顯然誇大,但也不讓人意外。
不錯,國民兵是一個既可由州長也可由總統調動的軍事單位,但過往幾乎都是由州長調動。以「聯邦化」的方式部署軍隊來因應社會動亂相當罕見,通常也需要總統依據「叛亂法」(Insurrection Act)認定此舉在執行法律或恢復秩序上有其必要,而且按照往例是要州長提出請求或至少也要事先知會州長,但此次川普是完全繞過紐森,就不無可議之處。加州總檢察長邦塔(Rob Bonta)就指出川普的命令「侵犯了紐森作為加州國民兵總司令的職責,並在沒有合法行使聯邦權力的情況下,侵犯了加州控制和調動國民兵的主權」。
根據美國憲法規定,只有在執行聯邦法律,應對國家緊急狀態,鎮壓騷亂、海外行動等情況下,總統才能調動國民兵。但作為政治慣例也需要徵求當地州長同意,而本次川普繞開了州長紐森,直接下令部署警衛隊,是60年來的頭一遭。上一次是在1965年,詹森總統(Lyndon Johnson)派國民兵進入阿拉巴馬州,是為了保護塞爾瑪的民權運動示威者免遭暴力,兩者的目的有極大差異。
美國德州山姆.休士頓州立大學(Sam Houston)政治系終身職副教授翁履中就指出,這場洛杉磯移民抗議與總統出兵事件,不只是一次維安行動,也不僅是對非法移民政策的再演繹,它更是一次憲政體制的壓力測試,「當總統可以在未經州長同意下出兵,當國會內部對此舉多數沉默時,美國聯邦主義還剩下多少『防火牆』?民主的考驗從來不只是在選舉那一天,而是在每一次權力越界時,社會是否有能力說『不』。美國的民主能否挺過川普再任時代的政治操作,將取決於制度本身是否仍有足夠的韌性,以及人民是否還能看穿表演後的真正圖謀。」
翁履中的這段話很完美地詮釋了發生在洛杉磯這個事件的真髓,亦即川普確實在事件中有「權力越界」的嫌疑,但川普和紐森都基於各自不同的目的,對事件做了政治操作,前者有意將事件擴大,後者則選擇硬槓。從而造成一定程度的憲政危機。
目前,紐森已經正式對川普的作法提出法律訴訟,6月12日,美國一聯邦法官裁定川普必須將加州國民兵指揮權交還給紐森,但上級法院隨後暫時允許了川普對國民兵的調動,等待進一步裁決。這就是美國的民主韌性在發揮作用,是否能奏效,還有待觀察。
從某一個角度來說,川普2.0大量使用行政命令(例如關稅大戰)以及此次使用簽署緊急備忘錄的方式來繞過正常的程序,確實在一定程度上對民主產生了挑戰,這也是為什麼各地都發起了「拒絕國王」(No Kings)抗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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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在明當選韓國總統,也是民主韌性糾正脫軌的具體範例。(翻攝自李在明(이재명)臉書)
同樣對民主憲政的挑戰也在南韓發生。2024年12月3日22時前後,時任南韓總統尹錫悅在首爾發表緊急電視談話,表示以共同民主黨為首的國會反對黨為「親北韓勢力」並透過「反國家活動」癱瘓政府,據此宣布全國戒嚴。只不過尹錫悅的說法受到執政黨、在野黨共同質疑及反對,許多國會議員甚至通過翻牆進入議場開會,韓國國會的300名議員中,有190人出席且投票否決了尹錫悅所發布的戒嚴令,這次短命的戒嚴前後僅持續 6小時。
緊接著,韓國憲法法院在4月4日上午11時宣佈,針對尹錫悅的彈劾案獲得通過,憲法法院8名法官一致投票支持彈劾,尹錫悅隨即被罷免總統職務。尹錫悅是繼前總統补槿惠之後,第二名遭到法院罷免的韓國總統。然後,韓國在6月3 日舉行補選,選出「共同民主黨」候選人李在明為新任總統,為時長達半年的政治不確定終於告一段落,也是民主韌性糾正脫軌的具體範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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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日罷免羅智強公民團隊第三階段行動記者會。(鏡報李智為攝)
類似的民主失序現象也出現在台灣。國民黨和民眾黨挾著人數優勢,長達一年多的時間裡在立法院內通過擴權、修法以及審理總預算企圖箝制執政,結果民進黨(執政黨)籍立法院黨團總召柯建銘登高一呼喊出「大罷免」,人民團體立即響應,在全台颳起罷免國民黨籍立法委員的颶風,國民黨雖然眼見勢不可擋而推出「以罷制罷」反制措施,但因失去先機再加上師出無名,至今已有遭罷的 31 名國民黨籍立法委員通過二階連署而很有可能進入三階投票,國民黨的「以罷制罷」則幾乎已經可以確定掛零,無一成案。
雖然目前還無法斷定最終會有多少藍營立委遭罷,但這場史無前例亦可能絕後的「大罷免」,顯然就是一個台灣民主韌性的展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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