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行者地下室藝廊免費供人使用。當年時不時會借來辦活動,有時也會去參加其他的。偶爾也會在社運場上遇見行者成員。當時辦活動,都是跟老闆之一的林修文(SEVEN)申請,跟他也聊最多。
林修文給我一種感覺。任何話題他都能講出一番道理,但不說教,不吊書袋,更不打高空。偏又見多識廣,似乎頗有來歷,真正有料,與一般社運青年、文青不同。此次採訪,聽完他的人生故事,才知道他的見識,來自於人生經驗。「歷經滄桑」,應該是最好的評語。
「我父母在我2、3歲時就分居,我小時候對父親沒什麼印象。小學唸了3間學校,國中畢業就出去工作,念夜校。」林修文說。
他只知道自己從小給外婆帶大,媽媽只在跟新男友關係穩定後,才會把他接走。但都維持不久,他大都在外婆家長大。林修文嘆道:「很多人對小時候記憶深刻,但我幾乎不記得小六前的事,可能是不快樂的事都被遺忘,我只能想起一些零星的碎片,都是一些快樂的片段。」
破碎家庭 造就不同眼界
家庭關係,成為林修文人生起伏的關鍵。他對母親的陳述不多,實際上也是聚少離多。母親一有男人,基本上就不太理他,感覺甚是疏離。一提起母親,每件都是可以上社會新聞的爆點。他國中畢業後,開始半工半讀。不但要補貼外婆,母親還經常跟他要錢。

缺乏母愛,又沒有父親當作典範。此時,舅舅代替了父親的角色。當年舅舅年紀也還不到30,還沒結婚生子,不夠成熟。就像哥哥一般,兩人還會熬夜一起打電動。這逼得林修文特別早熟。
林修文住在中和,同學嗑藥、入幫的不少,但他也沒誤入歧途。他說:「家庭狀況,是我的保險絲。我白天要上班,賺錢繳學費、補貼家用。有時衝動想跟朋友去外面闖,一想到外婆,就不敢放棄薪水,也就沒什麼在混。」
補校畢業前,林修文母親把同父異母的妹妹送到育幼院。他連忙租了公寓,把妹妹接走。母親知道後,跑到他的公寓又把妹妹帶走,還偷走他的存摺。「那段時期,是我人生首次跌到谷底的時候。我當時在寵物店上班,好幾個月身上沒什麼錢,只能靠店裡的狗糧裹腹。」
真正的爆點,是林修文被起訴的時候。當時法院諭令10萬元交保,寵物店老闆二話不說,拿出10萬元幫他交保。由於台灣法律僅限親人交保,林修文知道自己母親的德行,請朋友押母親去交錢。坐牢後,他才真正認清這段母子關係:「坐牢時,幾乎都是舅舅來探監。我問他媽媽有沒有把錢還老闆?舅舅只叫我不要想太多,好好做人。我舅舅是很強悍的人,我是第一次看到他流淚。後來才知道,媽媽拿了錢就失蹤。舅舅幫我還了5萬元。」
長子過世 與父親和解
那出獄後到現在,有沒有修補母子關係?林修文嘆了口氣:「其實在我快假釋時,她有試圖來探監。我傳話跟她說:我們沒什麼好聊的。我希望妳在餘生裡面,能過好自己的生活。我們以後從此不相往來。我不恨妳。只是,如果我想過好自己的生活,就不能再跟妳有交集。」母子從此不再聯絡。
後來行者的發展日趨穩定。為了填補自己沒有過的記憶,幾年前,他聯絡上在作泥作的父親,來家裡幫忙裝潢。兩人一起工作,也聊了很多:「從小跟媽媽還有外婆長大,只聽到爸爸的壞話,說他是渣男之類。現在自己年紀到了,就能理解爸爸的苦衷。他其實是一個會避免衝突,有逃避型人格的人。對他也就釋懷了。雖然還是不親,但也製造一些未曾有過的父子記憶。」

而隔代教養,被母親辜負,父親缺席的破碎家庭,表面上並沒有讓林修文變得失志、墮落。即使後來因為長子過世,跟妻子離婚,他依然在谷底中,試圖向上攀爬,過好自己的每一刻。但過去的家庭經驗,還是影響了林修文的生活:
時間給次子 以生活為重
「離婚後,小兒子跟我一起過。我後來交了幾任女友,一開始會同居,後來都在外面約會。因為我想到自己小時候的生活,我不希望我兒子因為我,要一直適應新的關係。我可以努力克服這問題,就像我應該做好同時衝刺事業跟家庭的事。但我還是會恐懼,怕谷底又再出現。說起來,我可能遺傳爸爸的逃避型人格。我現在只想把時間都留給兒子,好好地跟他一起生活而已。」

採訪結束時,林修文趕著回中和。正好當天外婆生日,他要帶小孩陪外婆吃飯。看來晚上也不接剪髮了,一切以生活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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