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瑞章從索國搭機到肯亞、再轉機廣州,獲釋船員揮舞著五星旗走出班機,畫面讓人印象深刻。沈瑞章曾是綠營支持者,自稱比深綠更深綠。但被囚禁4年7個月後,他對政治心寒,「這次事件後,我認為,我只是小老百姓,政治這一塊,不是我們的事,不要去碰。」
10月26日,沈瑞章飛抵國門,瘦成皮包骨的他在妻女攙扶下,見到出力救過自己的人,就噗通跪下;見到船長兒子時哭喊,「對不起,沒帶你爸爸回來」。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鐵錚錚的一條討海漢子,那天像是氣力放盡一樣,激動不已。
回國那幾天,住家樓下都是媒體,沈瑞章沒回家,他隱身親友住處調養身體。偶爾看看電視新聞,偶爾上網看看網友怎麼說。瞥見船東指他亂講話害海盜提高贖金,他有些生氣卻不太在意,「我從沒跟海盜說政府會來幫忙,我又不會說英文,而且我是人質耶。」
被海盜軟禁期間,他沒事就翻護照,摸摸中華民國出入境章。護照是他與家的唯一連結,上頭抄滿家人、外交部、船東等電話,船員也把名字和老家電話地址寫在上頭,沈瑞章看不懂英文,就用中文註記船員的名字,「阿任」是菲律賓船員Arnel、「史派蒂」是印尼的Supardi。
就算見過再多風浪,被綁生活總是恐懼吧?但談起軟禁記憶時,或許是獲釋亢奮未歇、或許是創傷症候群未開始,沈瑞章平靜地像描述他人故事。只有提及自己打電話回家交代遺言時,想起活生生病死在眼前的年輕船員時,他的臉龐才有些抽動,眼眶緊噙著淚卻不落下。
採訪那天,我們不想勉強身體還虛弱的他,小心翼翼問他想到港邊散步嗎?沈瑞章眼睛一亮,眼神還不忘試探家人是否放行。我們載著他在基隆兜風,他沿途興奮解說,「我們小時候,這裡都是海。以前,我們和平島還有火車ㄋㄟ!這裡就是火車的軌道……」
車子抵達港口,攝影記者還沒停妥車,他已急著開門。黏膩海風迎面而來,他和妻子楊秀慧在堤防上散步,妻子問他:「很熟悉吧,開心吼?」他緩緩答:「比較舒服,感覺比較舒服。」指著港邊成排快艇,沈瑞章笑說,這個太高級了,他餘生的夢想是買艘普通小漁船就好。
命中註定是討海人吧!沈瑞章不愛吃肉也不愛吃菜,唯獨喜歡活跳跳的鮮魚。歷劫歸來,沈瑞章仍嚮往海,毫不隱藏海上比岸上更好眠。講到開心處,他還夢想著有天再跑遠洋,「等我身體好了,照樣去跑印度洋!衝鋒槍、機槍買給我,我知道怎麼對付了。海盜來,我就跟你拚了!」
看他講得開心,妻子楊秀慧送他一個衛生眼,「不要出海了啦!太恐怖了啦!」沈瑞章笑笑,不敢回嘴。依我看,不管沿岸小船釣魚、遠洋大船捕魚,沈瑞章這輩子,大概通通別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