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教室,在我想像中,不管哪個大學的音樂系,都是偶然會有內涵與外表兼備的五顆星女孩,像高山清晨的雲霧那樣軟軟地飄過身邊,不敲門就突然闖進你的心房,倏忽離去後除了甜甜的氣味之外又什麼都不留下的,好似任性又很神聖的地方。
這學期由於選修的緣故,星期二早上都要前往有音樂學系的師大上課,也因此讓我想起去年的一些事情。
和耳機聽到的音樂比起來,那立體的,像海一樣的聲音,不僅會震動耳膜,還讓你的胸腔有一種――該怎麼說呢?有點像是被毛茸茸的貓咪壓住的感覺。
那時在廣州中山大學當交換生,只修兩門大一涼課,總共才三學分。其餘時間就是去實驗室待著,處理一些象蟲的研究或者耍廢。從宿舍前往教室和實驗室的方向是差不多的,每天中午醒來(畢竟都非常晚睡啊),梳洗一番後,就散步出門。有次經過轉角某棟樓時,突然聽見二樓傳來美妙的鋼琴演奏。記得我好像是佇足了一陣,或者只是很慢很慢地走過,為了要多聽一下子。
很少聽現場演奏的經驗,那確實有一種特殊的魅力。和耳機聽到的音樂比起 來,那立體的,像海一樣的聲音,不僅會震動耳膜,還讓你的胸腔有一種— — 該怎麼說呢?有點像是被毛茸茸的貓咪壓住的感覺。
接下來的日子――如果不是在宿舍耍廢的話,我通常選擇經過那個轉角走去實驗室。當聽到二樓的鋼琴演奏時,會讓我因為睡眠過度而略顯憔悴的眼睛,突 然成為足以放在健康課本裡作為典範的靈魂之窗。
今天又會彈奏哪一首曲子呢?我想,蕭邦和李斯特都聽過了。神秘的二樓的鋼琴演奏者呀,你今天又會彈奏哪一首曲子呢?哦哦,今天是莫札特呢。因為只是在練習的緣故,那演奏偶爾會中斷,或是一直重複某個樂句。但這樣也很好,讓我肯定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在二樓(大約就是最外側那間教室吧)努力演奏。
我不定時的「突擊檢查」還能如此頻繁地聽到她的演奏,表示她應該是個很勤奮的學生吧。她的手指頭一定很纖細漂亮,而且不是虛有其表。
有時如果特意選擇經過那個轉角,卻沒有聽到鋼琴時,會感到一點小小的心的落寞。然而我不定時的「突擊檢查」還能如此頻繁地聽到她的演奏,表示她應該是個很勤奮的學生吧。她的手指頭一定很纖細漂亮,而且不是虛有其表。
我在廣州中山大學只有幾個月的時間,於是覺得,必須在離開前到二樓看看她的樣子,並不真的想要見面或認識,只是想偷偷看到究竟是誰在彈鋼琴就可以了。於是那天――應該是已經有點冷的秋天吧,當我和朋友再次聽到琴聲時,我 說,我們去看一下吧,一下就好。
好。我們從另一面的正門跑進那棟樓,在一樓繞了一回確定是在二樓(琴聲,聽琴聲的方向)。接著找到一座樓梯跑上去,依循琴聲 ―― 判斷應該就在那排教室 裡(她還演奏著,如此激昂)。那排大教室都門窗緊閉,從外面看不太到裡面的樣 子(但是聲音流出來了,你關不住),只有木門上一道窄窄的透明玻璃可以往內窺視。我們從走廊一端往另一端前進(越來越近了,琴音!),並且停在那個樂音像浪一樣湧出的房間外,從門上窄窄的玻璃往裡頭看……
從網路新聞看到筆筒樹頂積雪的照片,真是很新奇也很羨慕啊。人在廣州的宿舍,除了走出去看雪掉落在掌心化得什麼都不剩的無聊樂趣之外,就只能瑟縮在電腦前面,忍受令人寂寞的寒冷。
後來,在返回台灣前一天,因為神秘的北極震盪什麼的,廣州碰上七十幾年來的首次降雪,據說台北低海拔地區也下了雪。從網路新聞看到筆筒樹頂積雪的照片,真是很新奇也很羨慕啊。人在廣州的宿舍,除了走出去看雪掉落在掌心化得什麼都不剩的無聊樂趣之外,就只能瑟縮在電腦前面,忍受令人寂寞的寒冷。
對了,最後那段時間似乎比較少聽到二樓的鋼琴了,或許只是沒有注意吧。隱隱約約記得,彼時終於看到教室裡背對著門口的演奏者,心口猛然有種空蕩蕩的感覺。好像只說了:
啊,是個男的。
回到台灣後就經常睡眠不足,特別是星期二早上還得騎著機車噗噗噗噗地跑到師大來。我疲倦地從生物地理學的課堂醒來,恍惚以為自己剛剛成為了窗外那隻小貓午寐的幻夢。
作者小傳
徐振輔
1994年生於台北,現就讀台大昆蟲系,從事象蟲研究,偶有論文發表。
喜歡攝影、旅行、貓。夢想拍攝野生的一角鯨、雪豹、天堂鳥等,有些人以為是神話的生物。心思打結時,會騎機車到山上睡一晚;靈感敲門時,也寫小說或散文。
要是讓靈感在門外等太久,我會覺得很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