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年次的黃惠偵,帶著多年來藏在心裡的問號與心結,拍成一部描述她與身為同志的母親之間關係的紀錄片《日常對話》。去年已經先以55分鐘短版《我和我的T媽媽》在日本NHK以及金穗獎、女性影展和酷兒影展等放映,這次重新剪輯,聚焦更多她與母親之間的互動對話的長版《日常對話》,剛在柏林影展獲得柏林影展泰迪熊獎最佳紀錄片。
大銀幕上的黃媽媽,叼著菸,與「女朋友」快樂地互動,笑得開心;但鏡頭一轉,當黃惠偵架著攝影機,問媽媽有關於家暴、母女關係等不堪的過往的話題,鏡頭特寫黃媽媽沒有表情的臉,彷彿隨時要拂袖而去的繃緊情緒,空氣中凝結的沉默與尷尬,那強烈的對比令到觀眾也感到坐立難安。
黃惠偵說,1998年她開始學習拍片,片中有些她與母親早期的對話場面,就是當時為了上課而拍的。多年來黃媽媽已習慣身邊常有部攝影機拍攝她的日常,但到2014年,黃惠偵決定要把她跟著法師母親牽亡魂的童年、家暴的父親、對母愛缺席的疑惑,當然,還有身為一位同志的女兒的心情攤在陽光下公開,黃惠偵才正式告知母親要拍一部以她為主角的紀錄片。
原本對拍電影是什麼、紀錄片是什麼完全沒概念的黃媽媽,雖然在拍攝途中也會不耐煩、沒講幾句就起身離開,但在看過完整的片子後,似乎能夠抽離那是自己的故事。而且片末母女更是講開了彼此避而不談30多年的疙瘩心結,現在母女倆的關係比以前好很多,「我媽是個很情緒化的人,但她看完片後有差不多一個月都沒有發脾氣!還煮了很多東西給我吃。」黃惠偵笑說。
但這場對話,雖然觀眾是事不關己的第三人,但看著黃惠偵母女倆各據餐桌一方,兩人艱澀地將心底最深那層瘡疤挖開,卻也感受得到那份痛苦。
「那場是最後階段才拍的。有考量到這是一個太沉重的話題,你沒把握話講了之後(我和我媽的關係)會有怎樣的改變,如果變得更糟,那之後其實都不用再拍了。」
黃惠偵說,拍這部片,她希望能做到她對她自己、她對母親,以及母親對她自己的和解,現在前兩項基本上都達到了目的,但第三項,就要靠媽媽自己。雖然黃媽媽說,事情講開了,她有比較輕鬆,但說過了以後就不想再提,可是在89分鐘的放映時間,看著黃媽媽從與女兒、外孫的生疏尷尬,到後來抱著外孫,享受天倫樂,更在外孫拿著攝影機小玩具跑來問她「阿嬤你愛不愛我?」時回應「我也愛你」這種以往很難從她口裡對子女吐出的話語,應該是比拿到柏林影展的肯定更讓黃惠偵安慰興奮的結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