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很難講得清楚。不過我覺得幸福是給你希望,這希望是你自己覺得好的,然後你會往前繼續走,跟旁邊的人一起走的那種感覺。」
他繼續說著,從瑠公圳說到觀音山,「56、7年前,第一次看到觀音山,現在它是一模一樣,旁邊已經物換星移,面目全非了。」年輕時,羅大佑必須衝潰自己與世界的堤防,但到了60幾歲,當眼見之物都彷彿是昔日的模仿呢。
新鮮事都成為舊事時,羅大佑回到台北,舊地令他磨鋒感官,完成了延宕7年才寫就的〈家Ⅲ〉。「一搬回台北,我想說為什麼不把中間key變一下,唱起來編曲完全是對的。這個版本,是在台北重編弄出來的。」
「回到台北,自己人講的話,那個土地,你看到的景,小時候的感覺到現在,整個成長的過程,那種時空恍如隔世,時空都不一樣了,會給你另一種感覺。沒有東西可以取代自己出生的地方。」香港、紐約、上海、北京,在異地反覆無常的日子浮沉於世;不管在不在家鄉,羅大佑說的都是家鄉。
羅大佑的聲音時時含糊著,一句還沒說完就另起一句,但視線沒因種種經歷而混濁,每週固定跑步、游泳,從他輕鬆放軟的神情或許暫時還看不出來,但只要到該找到的地方,你就可以從他臉上發現,堅硬仍是組成他的必要成分。
對於李宗盛我所不能了解的事
問起羅大佑之前和李宗盛等人組成的「縱貫線」樂團,他不像捕獵中的貓那般屏氣凝神,劈頭就說:「跟小李(李宗盛),不講話了。」原來當初組團時說好要一人丟一首歌,再一起製作編曲,但李宗盛遲遲不給,「他想當製作人。我覺得這是他的習慣,他在滾石都是這樣,別的作曲人先交了,他到最後才出手。這對我來講有點音樂官僚,我覺得音樂人應該要一起完成一些東西。」「我就不喜歡這種事情,你要搞權力。」
難道羅大佑不需要權力?「我有音樂能力就夠啦。我一直在外面混,我沒有多少權力。」
「我在外面飄泊得夠久了,你一個人在外面混總是不容易的,你是個異鄉人,人家有人家的文化制度與背景,很容易受到排擠。我是滿會混的人,進到一個社會,跟大家跟音樂溝通,ok啦。台灣也會欺負沒有身分證的人,一樣啦。但我覺得,做音樂的不應該講自己吃了什麼苦頭,被排擠啊,不用講這些嘛。」
「做音樂一定要經得起很多風浪,然後你把東西拿出來,人家要看出生的baby嘛,誰要聽你講懷胎9個月多辛苦。人生我算知道。」知道是知道了,但那個之乎者也的羅大佑,那叛逆死硬仍是一口真氣足,是必然而非出於選擇,因為羅大佑,肯定不會溫馴地走入那良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