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海上花》　跟著侯孝賢上天堂或下地獄

因為第一個鏡頭就已道盡一切：美學風格、角色關係、以及那股看透世間男女的情感框架。表面上只是一群人划拳喫酒，老成的男人笑後生晚輩跟青樓女子動真感情，但他們不也都各擁小公館，用金錢維持的體面中，難道沒有過一絲真情寄託？介於其間的梁朝偉，似笑非笑、聽懂卻不見得認同的反應，傳達出沉醉風月該世故還是該投入的矛盾。那暈油的光影、優雅的搖鏡，都成了曖昧的共鳴。

故事背景是19世紀末的上海租界，劇情又是客人倌人的共生關係。侯孝賢在台灣全採室內景，成功塑造出獨一無二的世界。以各兩個鏡頭精簡交代女主們出場，之後則在淡出淡入間，遊走各種關係，技巧也變成一種隱喻。他老常掛在嘴邊的「找到限制就找到自由」，本片就是完美註腳。

明明是很慢的電影，但是對人情體察，常在不動聲色間就做到豐盈飽滿。羽田美智子飾演的沈小紅，把梁朝偉套牢卻又不輕易付出，結果翻了船；李嘉欣飾演的黃翠鳳，則是精明機巧地達成對自己未來的規劃；劉嘉玲飾演的周雙珠，不急著贖身，也不巴望激情，就像她點菸的勁。如果再加上魏筱蕙（飾演張蕙真），驗證青樓也有階級之分，心機用事如何化做致命武器。

這裡面沒有淒美的愛情神話，也不見皮肉生涯的控訴，觀影習慣若因此遭遇挫折而難以投入，可以理解。但從這些男人女人的言行舉止流淌而出的情感線條，柳暗花明、氣象萬千。其內在的細膩，絲毫不比它外在的精巧遜色半分。時隔二十多年，依然耐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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