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提要
警察孫啟賢是「好人中的壞人」,他貪財好色,終究仍掙扎著堅守底線;
角頭李金生是「壞人中的好人」,他雖非毫無情義,但絕不能影響利益。
欲望令兩人相知相惜,攜手合作,但無窮盡的欲望,將使這段關係走向何方……
孫啟賢訕訕地說:「我以前當派出所主管,底下送來,跟我說分局長也有,不拿,會得罪分局長,我就惦惦收,反正,不要突出,跟大家一樣就好,我哪裡會知道這些眉眉角角。」
「所以我說,大哥,你當好你的清官,賺錢我來想辦法。」
「兄弟,那到底我要幫你什麼忙?」
「顧場子。」
「那可不行!」孫啟賢頭搖得像波浪鼓,他心想:「幹,作公關頂多私下拜託轄區分局學長,去幫人家顧場子,跟小弟一樣,多難看。」
李金生像是看透他的心思:「大哥,顧場子不是像你想的那樣,賭場除了要跟白道打好關係,跟黑道也要『人人好』,才會順風順水,可是,總有些青瞑牛,窮極了跑來搶劫賭場,或者賭輸了翻臉,動刀動槍,這些是犯法吧?你大組長可以光明正大抓人啊!如果為難,就連我們自家賭場一起辦都沒關係!浪費一個人頭而已,別的不講,光是知道這場子是你孫組長在罩,就沒人敢亂來,簡單的說,就是借重你的威名,大哥如果有興趣,歡迎來玩兩把,露個臉最好,如果要低調,派個人偶爾來看看就行了。」
「就這麼簡單?」
潘家興插嘴說:「組長,你知道少年組練組長是怎麼顧場子的嗎?他顧得才勤咧!他在場子附近租一個三房兩廳的公寓,監視器連線,他的組員沒事就窩在那個據點,打牌喝酒,一有狀況,兩分鐘就衝到門口抓人,上次那兩把槍就是他已經知道有賭客輸了錢懷疑被詐賭,要來尋仇,等在那裡,抓到之後,現場清一清,硬拗是侵入住宅持槍強盜,被抓回去的那三個傢伙,灌水、坐冰塊之後,還不是按照他們的意思在筆錄簽名!」
「還有,對於賭債賴著不還的,也要借重大哥的聲勢,要知道,如果真有些明知道是你的場子還敢欠賭債的,多少有點實力,不是有槍就是亂搞些有的沒有的,我們收集好資料,給你辦,這就是籌碼!辦到差不多的時候,隨你搓圓捏扁,也可以逼他吐了錢再抓人,總之,對這些壞仔不必心軟。」
李金生再補一槍:「真的很大條、很硬的賭債,如果需要你大組長出面,討到多少,按規矩大哥你可以分三成、不,四成,這是面子問題,不過,通常沒超過一千萬,不可能請你出面,但這個部分,我完全不敢勉強,大哥你的官聲重要,錢都是小事!」
看孫啟賢心思活動了,潘家興湊過來說:「少年組那套我們可以學,他們的兄弟,有來顧場的,都有一份車馬費,你也得照顧自己人啊。」
「沒問題,我給的車馬費只會比練組長那場多,就算是組長給弟兄的福利。」
「原則上我會挺你,細節我再想想。」
一直陪著笑不太說話的林美玲,突然抓住孫啟賢的手,整個人靠過來,她用嗲而不膩的聲音說:「組長,金生大哥說,如果我們的場子能夠弄好,只要你同意,他讓我管內場,我弟弟也可以來幫忙看場子,不怕你見笑,我是真的不想再回酒家上班,可是金生大哥幫我處理很多了,我不能再賴著他,如果你們可以順利合作,小妹我也就能『靠岸』,沒有女人是天生下賤,喜歡賣笑陪男人,查某人嘛有志氣,我欠缺的就只是個機會,這個機會要靠你賜給我。」
「大哥,美玲姊弟都是艱苦人出身,她頭殼很好,會打算,是懂事的查某,我就是看中這點,才將她從風塵中拉拔出來,搞賭場要有自己信得過的人管內帳,她可以,大哥,你是股東,以後美玲跟你對口,你就會對整個經營狀況一清二楚。」
孫啟賢的理性告訴他,不可以這麼快做決定,還得想想,但他還是不由自主地說:「美玲管內場我沒意見,嗯…總之,我尊重專業,至於,我怎麼幫忙,要不要做到老練這樣,再研究,我也要跟組裡的兄弟討論一下…」
「組長…」潘家興有點放肆的笑著說:「誰會反對你給的福利,隊部沒有刑責區,大家苦哈哈的,感謝組長德政都來不及了。」
「再研究、再研究。」雖然守住底線,沒具體承諾什麼,但孫啟賢被林美玲熱切殷盼的眼光灼燒得渾身燥熱,他感受到自己內心的搖晃,但這種權勢帶來的崇拜與奉承,像是熟得快從枝頭掉落的果實所散發出甜膩濃郁、且帶有腐敗發酵味道一樣的迷人氣息,讓他感到危險,卻又忍不住再度湊到鼻子前用力吸嗅。
阿難於林中習定,見一餓鬼,名曰「焰口」,形容枯槁,面貌醜惡,批頭散髮,爪長甲利,腹大如山,喉細如針,面上噴火。阿難駭而問其故,餓鬼告以生前居心慳吝,貪不知足,故死後墮入餓鬼道中,變是身形,長年受餓,備受諸苦。
──後人改寫自《救拔焰口餓鬼陀羅尼經》
作者簡介:林慶祥
1969年生於宜蘭,中興大學歷史系畢業。台灣日報警政線10年經驗,2011年進入壹週刊社會組,目前在鏡週刊社會組擔任中部特派員。一生長達15年與警察朝夕相處,以記者之眼,寫出台灣正港警察小說《刑警教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