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那張解剖檯子上,臉蛋還是大學時代那般好看,只不過顏色稍微偏紺紫色,窒息死的屍體大部分都是這種顏色,我掀開了白單,彎下身子與她的屍身平行細細審視,她的睫毛是接上去的,有幾處已經掉落,殘缺的部分相當明顯,在解剖室白光照耀之下,顯得相當落魄。
值班的學弟白石帆早一步看過屍體的情況,皺著眉頭說:「看起來沒什麼異狀,只不過她的陰部被切除了。」
「啊?等等,你說的是外陰部?還是指陰道被切除了?」
我不等學弟回覆,直接起身一個跨步來到檯子後半部,向死者點頭致意後,方才掀起白布,一看之下傻了。
女陰殘割是對女性的一種性控制,具有性別不平等的意味。
她的下體僅剩下一個小孔,看來應該是進行過鎖陰手術,可是按照她那種性開放的程度怎麼想她都不可能自願進行這樣的手術,難道她……
「這女子的死因,莫非是因為這個?」
學弟燦笑了一聲,露出一口高露潔廣告才會出現的潔白好牙:「學姊,還沒解剖完畢她的死因怎麼會知道,我只是說她的陰部被切除了,她這手術應該已經進行好一陣子,這也不是種會致死的手術,怎麼可能死因會是這個?」
喔,也是。我煩悶地敲頭自省,然後對學弟說了與她是大學時代的室友,雖然只有短短一年也算舊識。
「既然是學姊認識的人,那麼妳就在外頭候著吧,我開完這一檯再下班也無妨。」
這一檯送進來的時機點正好在學弟與我交接班的時候,原本應該由我開這一檯驗屍,可是我的狀況好像出了一些問題,判斷力似乎有失平常的水準,學弟看破不點破並且貼心地將這件工作接了過去。
「可是我──」我還想要辯駁,學弟卻直接把我推到門外,然後關上門之前撂下一句:「想要感謝我,覺得對不起我的話,等妳下班請我去吃乾杯燒肉,這樣扯平?」
然後不等我答覆,門就眼睜睜地闔上。等我下班還要12小時,學弟有辦法撐這麼久,只為了吃燒肉?這一檯估計要2個小時,我在外頭等沒多久,另一檯又忙碌碌推送進來,我接了下來指示對方,護送人員一邊口頭向我簡報:「編號201907159,女性32歲,死亡時間凌晨2點,全身沒有外傷。」
名字在這裡通常都由數字編碼替代,所以並沒有意義。
我大學畢業之後投身在這領域已有10年,3,650個日子之中,每日接觸到的死者都是未曾相識者,今天接連這兩檯都與我年紀相差無幾第一檯甚至是我大學時代的室友,忽然間有一種傷感的情緒梗在喉咽之中,隱隱蓄勢待發。
眼前這女子究竟是為何而死呢?我戴上了無菌手套,開始了2小時漫長與屍體的對話。
女子的胸部小巧而渾圓,我一刀從胸膛劃下去,暗紅色的血液汩汩而出,熟練地撐開胸腔,將裡頭的臟器逐一拿出來檢視,心臟沒問題、肺臟沒問題、所有器官都沒有問題。
我有些無奈地插著腰審視著檯上的女子,有時的確會有這種情況出現:器官完全沒有問題,就是找不到死因。
這檯手術進行到一半時,與另一間解剖室聯通的側門自動感應走出了一人,他解下了手套與頭套,依舊露出一口潔白好牙,連續值班了12小時又加班了2小時,虧他還能笑得這麼燦爛,一點也不見疲憊。
「看妳這副樣子,是不是遇見了棘手的屍體?」
「不棘手,就是找不到死因。」
「找不到死因還不棘手?」
「你呢?你找到死因了?」
學弟點點頭。
差點忘了,學弟是天生的法醫,任何屍體在他手上都能完美結案。
「她,怎麼死的?」
「窒息性愛導致的意外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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