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6.01 11:30 臺北時間

【黃宗潔書評E02】善待動物並不困難——安娜.史威爾《黑神駒》

mm-logo
生活
【黃宗潔書評E02】善待動物並不困難——安娜.史威爾《黑神駒》
轉型自「鏡文化書評」的「鏡好聽書評」開始啟動了。每月第一週,黃宗潔以「動物與環境:命運交織的共同體」為題,每次推介一本與「動物和環境」相關的書籍,提供讀者不同的視野與態度,思索「人、動物與環境」的關係。精彩書評,陸續推出。請持續關注我們,並歡迎到《鏡好聽》粉絲團或Instagram與我們互動!

【黃宗潔書評E02】善待動物並不困難——安娜.史威爾《黑神駒》

關心海洋、關心環境開發、關心貓狗或野生動物……,並不是彼此無關的事。因為動物和我們都身處於環境之中,是命運交織的共同體。歡迎收聽「黃宗潔書評—動物與環境:命運交織的共同體」,我是黃宗潔。今天這一集節目,我要和聽眾朋友們分享的書,是英國作家安娜.史威爾的《黑神駒》。
安娜.史威爾的名字,對多數讀者來說可能較為陌生,這是因為她一生就只寫了《黑神駒》這部作品,但這部1877年出版的小說,對英國的動物福利制度起了相當重要的影響。它和辛克萊(Upton Sinclair)在1906年出版的《魔鬼的叢林》,同樣讓我們看到文學的力量如何間接地影響到社會制度的規範。
《黑神駒》,安娜.史威爾著,楊玉娘譯,風雲時代出版
不過,《魔鬼的叢林》因為對屠宰場的詳細描述,而促成美國《肉品監督法案》的通過,某程度上比較接近無心插柳的結果──畢竟辛克萊的出發點並不是基於為經濟動物發聲的角度,而是希望呈現屠宰場員工不堪的工作環境。但由於小說中的屠宰場景太過汙穢恐怖,迅速引發民眾對黑心食品的恐慌,才進而讓美國政府正視肉品監督的重要性。辛克萊本人甚至曾經帶點無奈地抱怨:「我想觸動民眾的心,結果一不小心觸到了他們的胃。」(註1)但史威爾之所以撰寫《黑神駒》,則是從一開始就抱著呈現動物處境的企圖。當時英國社會高度依賴馬匹,卻沒有充分考量勞役動物的福利,虐待的狀況層出不窮,因此她在醞釀多年後,寫下這部第一人稱自傳體的動物小說,揭露出牠們所受到的殘酷對待。
如果要了解《黑神駒》這本書為何被視為動物文學的經典之一,或許必須先稍微認識當時兒童文學的發展脈絡,才能更具體地看出史威爾這樣的寫作形式,如何同時意味著「動物」在兒童文學中形象與意義的演變。基本上,兒童文學的黃金時代,也就是19世紀的後半到20世紀初的大約六七十年間,動物的形象以及人與動物關係的呈現,有了很重要的變化。不只更多動物成為故事主角,牠們與兒童的關係更全面地體現了「同伴動物」(companion animals)這個詞語的意義,也開始建立兒童「與動物同感」的能力。這些故事又可大略分為四種敘事模式:(註2)
動物不再只是扮演替代人類的角色
第一種敘事模式,是動物作為人類的代理。動物在這些故事中,基本上只是擬人化的存在,例如《小熊維尼》或《柳林中的風聲》。這是過去我們最熟悉與最普遍的一種動物文學模式,它們可能有一些道德上的啟發或情感教育的意義,但對於所謂人與動物關係的「情感化過程」並不會帶來具體的影響,因為它的道德要求可能是類似不要貪吃、要和朋友分享等等,但那些要求是比較普遍性的道德價值,而不是建立在人與動物的關係上。
第二種模式可以稱為「教師模式」,開始強調兒童與動物生活的情感連結,但重點多半也還是在強調兒童應該要有的責任感和同理心,而不是關注動物本身的感受。比方大家很熟悉的《木偶奇遇記》,裡面有一隻睿智的蟋蟀,牠教育了皮諾丘待人的道理,但牠自身卻承受了皮諾丘的暴力對待。動物不再只是扮演替代人類的角色,但牠們的受害仍然不是此種模式的關注焦點。
動物的處境或者說受害者的角色,在第三種以寫實為主的敘事框架才受到重視,我們可以將它稱為「受害者模式」,強調寫實並不是說故事沒有虛構成分,而是這類故事開始處理兒童主角日常生活中的真實動物,它在意的道德教育是動物的處境,因此動物福利或動物保護的概念開始被納入,除了凸顯兒童虐待動物的行為,也試著喚起讀者的同情心,反對虐待動物。
虐待動物主題在兒童文學中的呈現方式
但只有第四種「人物模式」,才進一步試圖讓人理解「人所設想的動物身為動物(而非人類代理者),情緒的多面向」,《黑神駒》無疑是此一模式的代表。人物模式的擬人化,是為了讓人更設身處地理解動物的感受,因此,它和過去那種將動物作為人類性格代言人的擬人化是不一樣的。
受害者模式和人物模式這兩種兒童文學的創作模式,讓我們看到19世紀兒童文學與動物權利運動交會的歷史,事實上,我們必須將《黑神駒》這本書放在這個脈絡下觀察,才能理解它的重要性與意義,因此在進入文本細節之前,我想先簡單介紹一下過去虐待動物主題在兒童文學中的呈現方式。
虐待動物在19世紀中葉開始被視為兒童道德教育關注的主題之一,經典童書《披頭散髮的彼得》當中,就描述了一個會拔蒼蠅翅膀、用椅子砸鳥、虐貓打狗的孩子「殘酷的弗德里克」。這部影響深遠的作品,觸發了被稱為「女生版彼得」的《不愛乾淨的麗莎》。這兩個故事後來和一本叫做《馬克思與莫里茨》(註3)的作品,被並稱為黃金三書。它們同樣涉及虐待動物的主題,但「教育」兒童的方式則略有不同。
圖左至右:《披頭散髮的彼得》,海因里希.霍夫曼(Heinrich Hoffmann)著,劉孟穎譯,韋伯出版/《不愛乾淨的麗莎》,尤里爾斯.律特哲(Die Struwwelliese)著、法蘭茲.瑪德萊納(Franz Maddalena)繪,劉孟穎譯,韋伯出版/《馬克思與莫里茨》,威廉.布施(Wilhelm Busch)繪,劉孟穎譯,韋伯出版
在「殘酷的弗德里克」中,弗德里克打了狗之後,立刻被狗反擊,不只咬得他小腿流血,狗還比他更快衝回家,喝了他的紅酒,吃了他的蛋糕與臘腸,弗德里克只能苦著臉在床上吃藥。至於「不愛乾淨的麗莎」欺負的並非真實動物,而是她的洋娃娃。她刮花娃娃的臉、扯爛她的衣服鞋子和頭髮,還把娃娃扔到小狗頭上。於是小狗狠狠地咬了麗莎的手,「從此她再也不敢虐待娃娃」。將虐待娃娃的麗莎與虐待動物的弗德里克兩相對照,虐待狗和虐待娃娃的意義在這兩個故事中是類似的,差別在於男孩遭到狗的報復,女孩則遭到狗的懲罰,狗與娃娃並不被視為有感受能力,但這無礙於牠們扮演道德教化者的「教師」角色。至於臘腸、蛋糕與紅酒並非適合狗的食物,這件事顯然並不在故事的考量範圍內。
但《馬克思與莫里茨》裡的殘酷,更進一步地幾乎已經超越了「調皮搗蛋」的程度。他們兩人用綁在繩子上的麵包作為誘餌,讓寡婦伯特太太心愛的三隻母雞與一隻公雞,因為無法掙脫繩子而吊死在樹上,其後還有一連串的惡行。但這個故事也是三本書中「懲罰」強度最大的一個,到最後惡有惡報的孩子被磨坊師傅磨成粉,讓鴨子吃掉了。每個人聽見他們的遭遇後,不但不難過,反而說「感謝上帝!一切都結束了!以後再也沒有什麼惡作劇了!」
擬人化的敘事方式,就成為讀者產生「同理」的途徑
這些報復意味強烈的兒童教化故事,對現今的讀者來說,可能會感到有點驚悚,甚至懷疑是否不合時宜。但這些圖文故事除了以韻文般的文字節奏、生動的插畫帶來黑色幽默的趣味性之外,主要也是因為當時的教育者普遍相信,小時候虐待動物的行為若沒有被制止,長大就可能危害社會。因此,善待動物被視為道德教育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另一方面,十九世紀大眾對自然史的狂熱,也影響了自然史童書的大量出現,同時結合動物元素與道德訴求,就成為相當受歡迎的童書形式(註4),對當時同樣正在興起的動物保護運動而言,提供了許多現成的教材,關注馬匹福利的《黑神駒》就是其中之一。
相較於其他直接在書中讓主角加入「愛心少年隊」等動物保護協會,或是因為小牛被虐待而決定「寫信給國王」的作品,《黑神駒》乍看之下不那麼「政治」,說教成分也不算太濃厚,但史威爾透過黑神駒的一生,卻相當全面地把當時英國馬匹在各種環境可能遭受到的不當對待,如實呈現出來。透過黑神駒從小到大不斷被轉賣的經歷,以及周遭馬匹的遭遇,讀者看到這些被當成「交通工具」的馬匹,也是有感受的生命。擬人化的敘事方式,就成為讀者產生「同理」的途徑。書中不斷出現類似這樣的敘述:「那些嘴裡從沒銜過馬勒的人,是無法體會那種感覺有多糟的;一大塊又冰又硬、粗如人類手指頭的鋼鐵硬生生被塞進馬兒嘴裡,卡在舌頭上方、兩排牙齒之間」;「不妨想像一下,假使你高高揚著頭,並且被迫好幾個小時一直保持相同姿勢,除了陡然一扯韁繩,要你把頭抬得更高之外,動都不能移動它一下,頸子痛到忍無可忍,那會是多麼恐怖的情形。」(註5)
馬車在十九世紀的英、法小說中,幾乎是不可或缺的風景
當然,未必所有讀者都能單憑這樣的敘述就體會到馬匹的痛苦,畢竟身為「嘴裡從來沒銜過馬勒的人」,要對動物的痛苦感同身受並不容易。因此,史威爾時常讓書中角色透過類比的方式,來提高讀者想像與感受的可能。例如透過一匹被斷尾的馬「奧利佛爵士」,批評人們為了流行任意改變動物外型,把斯開㹴(Skye terrier)斷尾剪耳的做法,牠說:「這些人何不把自己孩子的耳朵剪成一對小尖點兒,好讓他們看起來機警些?把他們的鼻尖削斷,顯得勇敢大膽呢?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他們憑什麼虐待上帝的創作,毀損牠們的形貌呢?」又或者黑神駒長大後的第一個飼主,是努力廢除在拉車馬匹身上套制韁的鄉紳,他在說服一位軍官朋友的時候,形容用制韁來對待馬,就像是「你的部下全得把頭綁在脊椎矯正板上,這種訓練可也沒啥光榮可言啊!」
另一方面,馬車在十九世紀的英、法小說中,幾乎是不可或缺的風景,《包法利夫人》當中,艾瑪對愛情的想像、對婚姻的不滿,都投射在馬車的種類上;福爾摩斯身處的倫敦街景,也少不了一輛出租馬車。日本學者鹿島茂在《想要買馬車》一書中,就曾經細數馬車在福樓拜、巴爾札克、左拉等作家的小說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馬車符號學」成為輔助讀者理解小說的一種進路。但是,馬車前面的馬,卻很少成為被關注的主角,只有少數作品例如戈登(W. J. Gordon)《倫敦的馬匹》(The Horse-World of London)中,較全面地陳述了這些出租馬匹的遭遇,他在書中提到,當時不少車伕都有虐待馬匹的情況,畢竟:「在車伕的立場來說,和馬兒感情用事、培養情誼是沒有意義的行為。有些馬車主人只會以代號稱呼他們的馬匹,即使牠們已隨便取過名字。……在氣候惡劣的早晨購入的三匹馬名叫『阿泥』、『阿巴』跟『阿水』(爛泥、泥巴、水窪);雨天買進的四匹馬分別叫『油布』、 『防水帽』、『綁腿』與『雨傘』;炎夏買的三匹馬則叫『燒焦』、『水泡』和『銀色烈焰』(Silver Blaze)。」「有些馬車主人自己駕馬車,理所當然會善待自己的生財工具;但對絕大多數的馬車車伕來說,馬兒不過被當成機器,租一匹馬就像租輛三輪車,還回去的時候狀態正常,不會惹人閒話就好。」(註6)
車伕往往用各種不必要又無知的方式駕馭馬車
而這些出租馬匹被視為三輪車一般,在擁擠泥濘的街頭被「不當駕駛」的各種風險與慘況,透過黑神駒第一人稱的敘事角度,讀者將更能體會牠們所承受的痛苦。由於既缺乏對動物的認知,基本上也不在乎牠們的感受,車伕往往用各種不必要又無知的方式駕馭馬車,例如從頭到尾都縮緊韁繩,或是不斷鞭打呼喝,上坡時從不會下車減輕重量,下坡也不知道要在輪子上加裝止滑外胎……但出租馬車再辛苦,也沒有比拉煤車的工作恐怖:「那種拉著車在陡峭的丘陵上上下下奔忙的滋味,只有馬兒才曉得。」過度勞動又傷痕累累的牠們,最後的下場不是在工作中倒地死亡,就是被賣到「廢馬屠宰場」。史威爾讓負責敘述故事的黑神駒,得到一個令人安慰的溫馨結局,但牠的朋友辣子,一生受虐,當黑神駒某天看著一隻和辣子相似的死馬被貨車載著,經過牠面前時,牠說:「我相信那是辣子,我希望那是辣子,因為如此一來,她的憂愁就都結束了。」讀到此處,相信讀者很難不被觸動。這正是兒童文學所能給予的情感教育。
但史威爾的企圖不僅止於觸動讀者的惻隱之心,她也不時讓書中的角色「代言」,說出她自己的心聲。例如一位溫柔制止車伕鞭打黑神駒,並鼓勵他不要使用制韁的小姐,正色對車伕說:「帶動一個好潮流難道不比追隨壞潮流強嗎?現在許多紳士們都不用制韁了,......他們無法對我們說出牠們的感受,然而遭受的痛苦卻不會因為沒有文字形容就比我們少。」另一位阻止車伕虐待馬匹的紳士,則更直接地說,這個世界之所以這麼糟:「正是因為人們只管自己的事,不肯費心去為受害者伸張正義,或者促使犯錯者接受懲罰......我的理論是:一旦我們看到殘酷或者錯誤的行為,自然有權阻止它們發生,若是完全不採取任何行動的話,我們也等於是個幫兇。」
理解動物和感受動物的感受,同樣重要
對史威爾來說,善待動物並不困難,只要有更多願意「路見不平」的人為動物發聲,世界就有可能改變。重點在於,這些人之所以能夠「看見不平」,是因為他們曉得怎麼樣對待馬匹才是正確的方式。猶如馬車伕約翰,總開玩笑說他的馴馬藥方「柏特威克丸」,是由「耐心和委婉、果決與愛撫每樣各一磅,再加半品脫的常識」揉製而成。有趣的是,其中最重要的成分是「常識」。看完全書,讀者將發現這正是《黑神駒》最核心的關鍵字。「多憑一些常識行事,少趕一些流行」,是史威爾透過書中角色反覆陳述的價值觀,如果說,「幸運女神比較喜歡和有常識,好心腸的人打交道」算是溫馨提示,「除了邪惡,世上最糟的就是無知」,就是嚴厲的道德訓斥了。但無論嚴厲或委婉,史威爾想提醒讀者的無非是,理解動物和感受動物的感受,同樣重要,這樣的態度即使放在今日的動保運動論述來說,也直指核心。
出租馬車的時代或許過去了,但勞役動物的苦難仍在持續,只是時常轉型為觀光化的存在。敦煌的駱駝過勞而死(註7)、伊斯坦堡王子群島因大量馬匹過勞與疏於照顧而垂死,讓政府宣布禁乘馬車三個月(註8),都是仍在發生中的,勞役動物受苦的證明。史威爾百餘年前的提醒仍然有效,善待動物的偏方無他,無非是感受痛苦的能力,更多的耐心與關心,然後不要忘了,加上大量的常識。
下一回「黃宗潔書評—動物與環境:命運交織的共同體」節目,我將和大家聊聊《共病時代》和《下一場人類大瘟疫》這兩本書,歡迎收聽。
註釋:
1見碧.威爾森(Bee Wilson)著,周繼嵐譯:《美味詐欺:黑心食品三百年》(台北:八旗文化,2012)。
2 本文所引用之兒童文學的敘事模式,係整理自烏特.佛瑞維特(Ute Frevert)等著,黃懷慶譯:《情感學習》(台北:貓頭鷹,2018)。當然,這些模式的界線並非截然分明,有時同一個故事也可能使用多種不同框架,但還是能夠幫助我們建立一個基本的認識輪廓。
3 《披頭散髮的彼得》為霍夫曼(Heinrich)在1845年出版;《不愛乾淨的麗莎》為德國醫生律特哲(Julius Lütje)和插畫家瑪德萊納(Franz Maddalena)於1890所作;《馬克思與莫里茨》則為威廉.布施(Wilhelm Busch)於1865年的作品,本文所引書中細節,參閱韋伯文化出版的中譯本。
4自然史童書與動保運動之脈絡,可以參閱李鑑慧(2010.06):〈挪用自然史:英國十九世紀動物保護運動與大眾自然史文化〉,《成大歷史學報》38期,頁131-178。
5本文之《黑神駒》引文,皆引用自安娜.史威爾(Anna Sewell)著,楊玉娘譯:《黑神駒》(台北:風雲時代,2007)。
6本書目前無中譯本,引文參見蘿絲.薛佛(Rose Shepherd)著,林濬棋譯《跟著福爾摩斯穿越倫敦:BBC影集、電影劇照與老照片,帶你漫遊辦案路線與時代街景》(台北:山岳,2016)。
最多獨家更新內容,請下載《鏡好聽》APP:https://mirrormediafb.pros.is/LY67K
更新時間|2023.09.12 20:34 臺北時間
延伸閱讀

支持鏡週刊

小心意大意義
小額贊助鏡週刊!

每月 $79 元全站看到飽
暢享無廣告閱讀體驗

更多內容,歡迎 鏡週刊紙本雜誌鏡週刊數位訂閱了解內容授權資訊

月費、年費會員免費線上閱讀動態雜誌

線上閱讀

更多內容,歡迎 鏡週刊紙本雜誌鏡週刊數位訂閱了解內容授權資訊

月費、年費會員免費線上閱讀動態雜誌

線上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