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枯燥乏味的一天。
下班時,已經晚上九時多,天空突然灑下一陣雨,累得像條狗的張明月沒有帶雨傘,只好跑往巴士站,追趕那架能回家的巴士。
在雨中跑了廿多米,總算成功登上巴士,但頭髮和衣服都濕透了,卻沒有毛巾抹乾,還要承受著風口位的冷風,很冷,很冷,他的身子冷得發抖。受不了冷氣吹風位,他調去其他位置,卻發現每個位置都有不能關掉的冷氣吹風位,根本沒有方法逃避。
他只好抱緊自己,坐在後排的角落,摩擦手掌取暖,心裡面一直提醒自己,三十分鐘後便可以落車。在身體十分寒冷之下,張明月連睡也睡不了,只能看著窗外的畫面像走馬燈一直經過,從太古城、香港殯儀館、新光戲院、崇光百貨,一直很順暢。直至去到銅鑼灣,在熙來攘往,滿街途人的道路,巴士只能像人類一步一步般慢行。每天都看到的畫面,對張明月來說沒甚麼特別,他只是坐著巴士前往西環。
這時候,張明月的身體卻開始不妥。
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來,急促到不能控制,對於突如其來的反應,明月不禁緊張起來,他越緊張,呼吸就越急促,甚至急促到接近呼吸不了。
他的聽覺突然靈敏起來,坐在後排的他,就似聽到車頭乘客的說話,「去哪裡飲多杯?」、「剛才的女生真不錯,我下週就可以到手,到時再報告。」、「甚麼逃犯條例?不知道。」張明月都聽得一清二楚,但聽覺越來越敏銳,最後反而令他甚麼都聽不到,只能聽到一堆回音。
他的血突然運行得很快,他感覺到,血液由手臂迅速走到胸口,再由胸口走到大腿,然後又走上眼睛,很混亂。他不只感覺到,更聽到,他聽到血液如何流動,由上至下,再由下至上,在流動,在流動,血急促在流動,跟他的呼吸一樣,很急促,很急促。
他就像徒手潛到水裡,肺部的空氣差不多用盡,快要窒息,令張明月前所未有地緊張。他驚恐非常,覺得自己快要死去,他更害怕得哭出來,兩行淚如河般流出。巴士卻無情地繼續前進,對他漠不關心。
還好,經過銅鑼灣和灣仔後,道路就變得暢通,十五分鐘,巴士到達西環山道,張明月趕緊落車。
離開巴士車廂,他以為會好過一點,怎知完全沒有改善。潛在水底的他覺得自己快死了。突然,他的胃像被火燒般,熾熱地翻騰著甚麼似的,他用手觸摸自己的肚子,外面卻很冷,感覺很奇怪。他終於受不住,像火山爆發般,將一小時前吃的晚餐都吐出來。
然後,他好像好了很多,呼吸、血液流動、聽覺等,一切感覺回復正常。
張明月以為剛才的不適,是因為吃了不潔的東西,引致食物中毒。
他又以為,是落雨淋濕了身體,令他出現怪異的狀況。
一切都只是他自己以為,他並不知道,他沒有食物中毒,也沒有淋病,他剛才出現的情況,是因為心有病。
回到家,一個人住的他馬上躺在沙發上,隨即睡著了,一睡,就十四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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