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冠頭哼哼嘿嘿壞笑:「主臥室有東西?有甚麼東西,充氣娃娃啊?」
「你說話客氣一點好不好!」眼鏡男義憤填膺的跳出來。
雞冠頭眉毛聳起,手指骨像一袋科學麵似的被他拗來拗去,「你說甚麼,再說一遍?」他把雙手握成搶珠狀。
「我……我……沒有……」眼鏡男低下頭去。
雞冠頭的女友挨過來,略帶敵意的瞥著奶妹:「公,你跟他們吵甚麼,我早說這個活動沒意思,你偏要來參加──早知道就去KTV了。」女孩臉上的濃妝,青一塊紫一塊,好像剛被幾十個人圍毆過。
我在她和奶妹之間比較一下,論臉蛋,奶妹勝出,論身材,還是奶妹勝出,難怪她會有那種眼神。
這時團員裡有個胖女孩「噓」了一聲,舉起肥肥的食指:「大家聽,房屋裡有怪聲音。」
所有人都緘默下來。
這棟房子很老舊了,建材不時發出恐怖音效,我們一群人擠在客廳,壓得客廳的木地板有些凹陷。除了地板的陷落聲外,陰森的房裡更迴盪著一股嗚哦,嗯哇的怪叫,從走廊到玄關,不斷隨著冷風流竄,讓人汗毛都豎了起來。
不知道誰說了一句:「好像有人在哭耶。」
所有人兩兩抱成一團。
「大家別怕,這道聲音不是哭聲。」我舉手制止眾人的幻想,「這道怪聲聽來可怕,但極有可能只是窗外的風吹進長廊,經過無數次反彈產生的次聲波,其實是無害的。」
只聽那道哭聲斷斷續續,沒有甚麼大變化,團員們這才放心。我對奶妹輕輕咳嗽,後者才不好意思的鬆開我的肋骨。
我把手電筒的光扭到最強,朝前方走廊一打,那條曾經華麗的過道,如今髒的像一條臭水溝似的,「走吧,讓我們繼續探索下去。」
在我的帶領下,所有人安靜踏上走廊。房屋的主臥室就在走廊盡頭,走廊又黑又濕,到處都瀰漫著噁心的惡臭,如果說地板下真塞著幾具屍體,恐怕也不是甚麼不可能的事。
地板下當然不可能有屍體,我昨天才來勘查過,和白天一比較,晚上的驚悚程度真的強了許多。
喀嘰,木地板又發出抗議聲,應該是胖女孩,可我卻沒甚麼閒情提醒她。走廊最裡側的主臥房,佔的坪數頗大,到處長滿淡綠色的蜘蛛網,如棉絮一般在房裡飄動。
為了效果,我昨天並沒有掃掉它們。
房中央有一張帝王級的大床,左邊擺著踏凳,一隻衣櫃,還有一面精緻的梳妝檯。所有家具都用白布蓋起來了,在晚風吹撫下,白布抖得十分用力,恐怖味十足啊。
「大家進入主臥房後,盡量不要東摸西摸,不要大聲喧嘩,不要在心裡罵髒話──所有一切,都有可能會驚擾到黑暗中某些力量,後果難以預期。」
超自然力量之所以強大,就在於它連人的內心都可以掌控,還有甚麼辦不到呢。
果然所有人都安靜不少,戰戰兢兢,連臥房的家具都不敢觸摸。我們來到那張帝王級的四柱式罩蓬床前方,慘白色床單鋪在上面,中央微微隆起,好像有人躺在裡頭。
我瞄了奶妹一眼,在流程上她應該進行一些介紹。
「大……大家請翻開講義……講義的第七頁……」
胖女孩突然尖叫一聲,指著窗戶說:「有東西──」
我們急回頭,一條白色影子一晃而過,消失在窗台左方。
我第一時間搶到窗邊,越過曾經優雅的山梨木窗台,探頭看了半天說:「大家別怕,窗戶外沒有東西。」
胖女孩歇斯底里的叫:「你還說沒東西,剛才明明有一個白白的從窗外飛過去,你還說沒東西!」
我無可奈何的攤手,「真的沒東西,不信妳過來看看。」
胖女孩猶豫片刻,來到窗台邊踮腳伸頭,小心朝窗外看了半天,喃喃說:「奇怪,我明明看見有東西飛過啊?」
另幾人也大著膽子過來看過,全都搖頭。
「怎麼樣,我沒騙妳吧。」我強忍笑意說:「這個現象很可能是『背景欺騙』──也就是所謂的疑心生暗鬼。科學家做過研究,人在暗處會自我想像出一些不存在的事物,譬如人影之類,這也被稱做『視覺補償』。至於為甚麼大家都看到了,應該是一種集體潛意識吧,沒必要大驚小怪,但你們若再多想下去,很可能會誘發群體性的歇斯底里噢。」
聽到我理性的闡述後,所有人都半信半疑,但也拿不出話來反駁我。「好啦,大家請隨意在臥房裡看看,別錯過機會。」在我一再鼓勵下,他們才終於散了開來。
雞冠頭和她女友摸摸這,碰碰那,彷彿不弄髒點甚麼就虧到了似的。雞冠頭用指甲刮了一下梳妝檯,「老婆妳看,這面梳妝檯好像是純金做的,很貴重呢!」
網襪女孩「殊」的吸一口氣,掀開罩著的白布,「這面梳妝檯好漂亮,你看這個邊框造型……我也要一個,你買給我嘛。」女孩用身體磨蹭對方。
「喂,你們拿眼睛看就好了,別碰這些家具。」我搶過去將白布蓋上,制止他們說:「還記得我說過的話嗎?在房間內不要東摸西摸,小心會發生不測。」
雞冠頭一點都不受教,用食指捅我胸口,眼珠一大一小,「小子你很拽喔,沒見過壞人是不是,要不要我指導你一下高中生應有的校外禮儀?」
我理都不想理他,拍手說:「各位同學請過來,我向大家介紹一樣房子裡的重要擺設。」我把所有人都招呼過來後,指著那面梳妝檯,「大家請看這面梳妝檯,邊框是原木做的,外表塗了金粉,但其實不是金屬。」雞冠頭聽了有點糗,我仍舊不理他,「不過重點並不是在表面,而是在它邊框上刻的那一行字。」
團員們逐漸靠攏,有個披頭散髮的女孩,伸手想摸邊框,畏怯的縮回手說:「還真的有一行字耶,幾時有的,我怎麼都不知道……路易斯.哈……哈……」
「路易斯.哈波,1743。」我忍不住接了下去,「這是一面傳說中的魔鏡,自西元第十八世紀起,已經造成三十多人的死亡了。」
團員們七嘴八舌的驚叫:「魔鏡,不會吧?」
「傳說是這麼說的,但我們可以用更科學的角度來解釋──跟據科學家研究,這面魔鏡之所以會致人於死,主因是它的邊框是用一種十分罕見的『庫拉樹』製成,這種樹在烈日下會釋放出毒氣,而且是一種出血性劇毒,能讓人的腦血管大量出血,十分危險。」
我淡淡瞥了雞冠頭一眼:「現在雖然沒有太陽,但隨便觸摸終究不大保險,請大家小心。」
披頭散髮的女孩,想看清那一行字。
「至於魔鏡為甚麼會出現在這,我就不清楚啦。」我順手蓋上白布,免得被她看出那行字還很新。
奇怪,這女孩是哪一班的啊,怎麼看起來那麼陌生?
胖女孩用力一捶手心,發出了阿基米德氏的怪叫:「我懂啦,這家人說不定就是因為這面魔鏡才出事的──他們不是失蹤了嗎?」
漂亮,我就是要妳們再投入一點。「這臆測不無可能喔,」我讚許般的指著她,「妳的聯想力十分豐富,有機會可以多參加我們活動。」
胖女孩腦充血般的微笑。
奶妹悶哼一聲,似乎不大高興我的招攬手法。
碰咚!
客廳外忽然發出巨響,好像是門被用力關上。
所有人頓住,不約而同望著走廊,僵直站立了十幾秒鐘,眼鏡男說:「那個,客廳是怎樣,是風嗎?」
胖女孩畏縮的推他一下:「你去看看啦。」
「為、為甚麼我去,要去大家一起去。」
雞冠頭露出輕蔑表情,粗暴的推他一把說:「怕個屁啊,還以為你多有種咧。」他扭亮自己的小手電筒,大剌剌走出房間,一身NBA全明星賽的黑背心上,繡著一隻慘白色骷顱頭。
團員們你看我、我看你,在無形的同儕壓力下,一齊跟了過去。
我一翻手錶,還差五分鐘十二點整──黃胖,你時間抓得挺準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