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9日早上9點,中國海關總署發布通知,即日起暫停進口台灣釋迦。同一時間,33歲的謝謹鴻、林沛縈夫婦,正在台東頂岩灣果園裡為釋迦花授粉,園中果樹是他們2013年回鄉那年種下,今年正準備開始量產。朋友打給謝謹鴻告知訊息,他看完新聞,放下手機,茫然與妻子對望,「現在要繼續做嗎?還是先回家休息算了?」
南向銷量低 賣中國破萬噸
1個月後,我們造訪台東最大鳳梨釋迦產地卑南鄉,彼時東台灣仍受圓規颱風外圍環流影響,細雨陣陣,68歲的果農吳文耀和我們相約斑鳩番荔枝產銷班集會所。這天他原要進行授粉工作,我們抵達時,卻只見他呆坐長凳上,眼前是一片濕淋淋的釋迦果園,「花粉怕水,下雨天就不做了…做也沒用啊,反正也沒地方賣了。」
有別於台灣人常吃的大目釋迦,台灣出口中國的釋迦種類,以鳳梨釋迦為主。台灣每年生產2.9萬噸的鳳梨釋迦,其中1.3萬噸賣往中國,吳文耀種的釋迦也包含其中。1960年代末台灣自以色列引進鳳梨釋迦,吳文耀原本開拼裝車送貨,28歲返鄉接手家中果園後,嘗試種下第一棵釋迦果樹,「那時候是超甜、超好吃的啦!」他得意地說。
鳳梨釋迦雌、雄花蕊成熟期不同,起初授粉不易,結果率低,產量少,價格狂飆,「市場一顆可以賣到4、500元,那時一顆釋迦跟一隻土雞,人家會選鳳梨釋迦!」高價讓原本種大目釋迦的農民陸續轉作,加上台東農改場開發人工授粉技術,國內產量大增,2000年開始價格暴跌至一斤30元不到。
為了消化過剩產量,吳文耀和產銷班成員把鳳梨釋迦做成冰棒,也和農會合作尋找其他銷售管道。2004年首批台灣鳳梨釋迦運抵新加坡,貨櫃裡裝的即是斑鳩產銷班的產品。「政府現在說的新南向,我們那時候也有推,但量都不是很好,後來第3年變高,主要還是因為大陸的關係。」吳文耀說。
享政治讓利 零關稅檢疫短
2005年中國人大通過《反分裂國家法》,當時的國民黨主席連戰和中國國家主席胡錦濤對談,會後宣布釋迦及鳳梨等12種台灣水果可免關稅輸入中國,為鳳梨釋迦打開一扇新窗。「目前中國只同意泰國跟台灣的釋迦進口,印度也一直想要中國開放釋迦,但中國就是不開,所以你說當時有沒有讓利?講實話應該是有。」1980年代負責推廣鳳梨釋迦的台東農改場副場長盧柏松說。
淡江大學中國大陸研究所副教授張五岳分析,中國關稅高,外國鳳梨、蓮霧進口分別要課12%及20%關稅,當對岸給予台灣水果零關稅及綠色通關(縮短檢疫程序)資格,等同讓台灣水果在市場上享有額外競爭力。
除了政治讓利,鳳梨釋迦打入中國市場,還有運輸距離短、市場喜好等因素。鳳梨釋迦從台東採收、運到廣州批發市場,只需2天時間,搭配冷藏設備,最遠可賣到新疆;《水果政治學》作者、黍離策略顧問公司執行長焦鈞也說:「廣州批發市場國際化,港深澳一體,香港報關,深圳清關,就拉進廣州,通關時間很快,又碰到中國經濟起飛,過年大家送禮,這個水果沒看過,很特殊,一箱6公斤,提了就走。」
市場開放10年,台灣鳳梨釋迦出口量破萬噸,台東當地外銷產業鏈成形。「外銷之後,農民很輕鬆,早上去採一採回來分級,打個電話,包裝場就載去了。」吳文耀說。水果送到包裝場後,由工人清洗、包裝,傍晚裝櫃上車至高雄小港出港,最快一天就能運抵廣州。銓益果菜合作社理事主席林志忠形容:「台東有32家包裝場,碰到外銷產期,整個產區熱鬧滾滾,路上都是貨櫃…我們一年最多可以出100多條貨櫃,一條40呎貨櫃裝20,000斤,那個量很壯觀。」
生產、包裝、運送精細分工,若納入包裝、採收等相關產業,從業人口超過萬人,整體產值高達50億元,鳳梨釋迦也因此成為台東的指標性產業。縣議員林參天說:「台東沒有工業,漁業沒落,原本種檳榔,但吃的人也變少,現在就剩釋迦了。」
吳文耀曾親眼見識台灣釋迦如何風靡中國市場。「我當班長時帶產銷班去大陸玩,在廈門的夜市看到一攤賣台灣釋迦,半斤要新台幣100多元,只剩4、5顆,老闆說『賣完就沒有了,對岸沒有來了』,結果我們去逛逛回來,就全部賣掉了,」儘管賣的不一定是自己種的水果,他仍難掩驕傲,「看到賣掉,很高興啊,那個甚至還不是很漂亮、很大粒的果。」
車庫停賓士 年賺800萬元
他甚至曾被邀請到對岸種釋迦。「去廣東的時候,陽江市長、農業局長都知道斑鳩產銷班,租了一台9人座巴士來接我們…可是我在台灣種,價錢就很好啦,幹嘛跑去那邊?」
中國市場餵養,讓鳳梨釋迦價格水漲船高,產地價最高曾來到一斤100元,有時貿易商搶貨,價格甚至可一天漲3次。盧柏松推估,農民若田間管理得當,一甲地平均可淨賺60萬元,「台灣流行說『市場沒三年好光景』,鳳梨釋迦就破這個紀錄,很多農二代原本在外打拚,看到長輩在家種、也不會很辛苦,就都跑回來。」台東種植鳳梨釋迦面積連年擴大,從南邊的卑南一路向北延伸至鹿野、都蘭、東河,如今總種植面積達2,800公頃。
2015年,媒體報導,農民種釋迦種到年賺800萬元,車庫停的不是農機具、是一台台賓士。我們試圖尋找當年「八百俱樂部」的成員,對方多低調婉拒。「報導出來第2年,他們就趕快把賓士賣掉、換Toyota了啦!」吳文耀解釋,順便說明自己不是俱樂部成員、全盛時期一年頂多賺200萬元,中午我們跟著他的小發財車回三合院吃飯,他也特別強調餐桌上的閹雞是重陽節拜拜才有。
展示主導性 嚴檢台灣水果
農民賺大錢的榮景下埋藏著隱憂。2013年開始,中國成為台灣鳳梨釋迦最大出口地,出口金額超過第2名香港千倍。「釋迦在中國長期是賣方市場,跟我們距離近、運輸風險低,檢疫又不嚴,水果本身不用做太多處理、做到60分送過去就OK,大家就是賺快錢,沒動力經營其他市場,最後勢必得吞下這樣的後果。」水果貿易商黃文弘說。
2013年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上任,兩岸官方、民間互動轉冷,中國對台態度從懷柔轉向高壓,今年擾台共機已逾700架次,就連水果貿易也不例外。
我們拜訪一位水果貿易商王榮光(化名),他拿出出口中國的水果紙箱,上頭輸入地印著「中國」字樣。「一開始產地是印『台灣台東』,去年開始要求必須拿掉『台灣』,變中國台東,不然不給你進口。」他嘆了口氣:「之前是從出口紙箱上把你的國家模糊掉,沒想到現在還要更進一步。」
除了紙箱,去年開始,中國也多次提出台灣進口農產品有蟲害問題,農民為此繃緊神經,包裝場嚴格檢視農民送來的釋迦,若多次發現有蟲,最嚴重將無法出口,出貨進櫃前,也會再以氣槍除蟲。
「剛開始外銷時就有蟲,可是那時候很順啊,現在檢疫加強,農民也完蛋啦,一天到晚噴藥,都要一顆顆釋迦拿起來噴,」吳文耀邊說邊拉開自己的衣領,脖子上紅腫一片,「藥噴得多可憐你知道嗎?我脖子都過敏,蚊子來咬我,自己都會死掉。」
張五岳指出:「中國希望農產品賣到大陸,可以影響台灣農民的投票行為,但從2014年九合一選舉到2016年總統大選,藍綠得票不成比例,北京當然會有一些調整…當北京需要對外展現它在兩岸關係的主導性,對內要對人民有所交待,又能對台灣有所警告,就會從像水果這樣必要性不高的東西下手。」
今年9月19日,中國海關總署以多次從台灣釋迦和蓮霧中檢出有害生物「大洋臀紋粉蚧蟲」為由,暫停台灣釋迦進口。「大家都知道不是蟲的問題,但你也不能講,它越是不高興,就越要堵你,」王榮光苦笑,透露今年2月中國海關以蟲害為由退回他的貨櫃、讓他損失200萬元,「也沒有照片,就說有蟲,後來有些偷拍影片流出來,他們(指中國海關)檢疫的時候,是一次十幾個人、整條櫃把你翻出來,這就是要找你的碴啦,只要中央下令,你就要找出蟲來,沒有也要說有啦!」
國內市場小 鳳梨模式難行
中國頒布禁令後,台灣農委會回應,進口水果若發現粉介殼蟲,國際一般作法以溴化甲烷燻蒸即可,從沒有國家因此停止進口,中國作法不符合國際規範,已提報WTO爭端解決機制。但看在貿易商眼裡,禁令早已不是單純經貿問題。
「有個據說能直通北京(共產黨中央)的盤商跟我連絡,沒說我們蟲沒處理好,是說『看你們台灣怎麼表達啊』,」王榮光語帶曖昧:「以前中國的想法是先讓你進,換領導人之後,想要快速統一,你在那裡曖昧不明,他也不要啦…你說要為了鳳梨釋迦出口,要承認(台灣)是他的嗎?也不可能吧!」
水果外銷變成統獨議題,加上台東縣長饒慶鈴曾以「國民黨當選、台灣水果才能賣到中國」為競選口號,讓話題變得敏感。許多農民雖不滿執政黨的政治立場,卻也明白兩岸關係無法靠地方政府拉攏,外銷仍得仰賴中央解套,即便有怨,也不想多談。「有人出來為農民發聲,就會被懷疑是不是舔共、為什麼一定要銷大陸?我們縣長又是藍色的,網路上就有留言說,你不是選國民黨嗎?國民黨不是會賣嗎?」吳文耀的小兒子邊扒飯邊抱怨。
隨產季接近,農委會提出10億元經費補助外銷和冷藏、加工技術,並有意複製今年3月的「愛國鳳梨」模式,靠國人團購吃下5,000噸鳳梨釋迦,但農民對此並不樂觀。釋迦果農林沛縈說:「去年因為疫情,有段時間釋迦沒辦法出口,那時才多幾萬斤、國內就賣不掉了,今年接下來是每天會有100噸的鳳梨釋迦進入台灣市場(今年1月北農鳳梨釋迦交易量80公噸),那真的是要請台灣人卯起來吃,才可能銷得掉。」
長期關注水果貿易的焦鈞也說,鳳梨釋迦出口集中中港澳,不像鳳梨或蓮霧有第2外銷市場,在國內市場接受度也不高,屆時銷售將是一大挑戰,「鳳梨是大家熟悉的水果,而且產期長、產區大,相較之下鳳梨釋迦在國內市場接受度太低、可能台東很多人都不吃,產期短,產地極為集中,出口極為依賴,所有主客觀因素,都不能跟鳳梨用同樣思維來看待。」
不直接補助 政府開辦保險
「這個量太大,我們也怕政府沒辦法消化,」台東地區農會轄區涵蓋鳳梨釋迦主要產區,總幹事李建通直白地說,希望政府補助1,000公頃果園停產,讓產量減到10,000噸以下,才能維持價格不崩盤。農糧署副署長姚志旺則表示,並不考慮直接提供農民補助,「農民加入今年開辦的釋迦保險,才是比較好的預防風險作法。」
盧柏松也直言:「政府補助的錢是全民的錢,全民有必要一直幫釋迦、芒果、鳳梨買單嗎?我們的國情是農業是弱勢,農民覺得只要抗爭,政府能幫忙,今年就比較好,明年再打算,但現在鳳梨釋迦已經是國際貿易,不是單純小打小鬧,農友如果經營正常,這幾年利潤都很好,很多人都開雙B,合作社或農會賺錢的時候就存一點基金,應付這種困境,才是比較長遠的打算。」
希望恢復往日貿易模式的農民,將矛頭指向台灣政府談判不力,組成自救會,10月20日這天來到台東縣議會前抗議。自救會發起人吳村田在台上說:「辛苦十幾年打起來的市場,放掉太可惜,要再花10倍以上力量建立另一個市場也很難,希望政府還是考慮一下(恢復中國市場)、照顧百姓。」台下一位農民高聲附和:「既然現在沒辦法談,我們是不是可以自主民間力量,用對等的方式去對岸談判,讓我們今年還是可以出口大陸?」截至11月中,中國大門仍未重啟。
「如果再年輕一點,我可能會再拚一波吧,可是現在老了,不想做了啦…」吳文耀沒有參加自救會,常年田間勞動,讓他腰躬背彎,步伐緩慢,「(中國)真的要封的話,這個產業會慢慢蕭條下去,很快,3年就結束了啦…現在大兒子就做民宿,小兒子要做早午餐,房子也弄好了,果園可能就…想辦法租人吧。」他話沒說完,愣愣望向仍泡在雨水中的釋迦果園。當年為果園尋求出路的拚勁硬頸,現在已如過熟的釋迦,癱軟頹圯。
自救會抗議這天,謝謹鴻和林沛縈正在田間農忙。釋迦停止進口那天,2人終究沒放下手邊工作。「站在農民立場,當然想要政府補助啊,但是站在國家立場,我覺得這很損耗國本,對其他產業也不公平,這畢竟是我們自己選擇的,不然也可以去種芭樂啊…這樣說可能會被罵吧,但我是這樣覺得。」林沛縈說。
拚外銷市場 申請國際標章
10月初,我們跟著他們到颱風後的果園勘災,謝謹鴻摘下果樹上一顆顆被碰傷的青綠小果,儘管減產在水果極可能滯銷的今年並不是件壞事,但見到果樹落果不斷,仍讓他神色凝重。
謝謹鴻是台東卑南鄉人,和林沛縈相識於嘉義大學園藝所,2013年回鄉接班謝家果園,當年鳳梨釋迦外銷正盛,2人心裡卻覺得這樣的產銷模式「有點奇怪」,「我們一回來就很怕這件事(指釋迦被禁),」謝謹鴻說:「台積電或鴻海也不會把所有貨都出給同一個地方阿…這跟政治立場無關,我們只是覺得做生意應該要分散風險。」
前年台農發找上謝謹鴻合作,首度將台灣釋迦賣到杜拜,為了增加貿易商及通路採購誘因,他們花了4個月申請國際食品大廠常要求的Global GAP(全球優良農業規範)標章,是全台東唯一通過認證的鳳梨釋迦果園。「有人笑我們『反正就是去中國,為什麼要花錢做這個?』但像日本就很吃這張證書,有這張就是一個機會。」如今,謝謹鴻、林沛縈的果園銷中國比例降到7成,已低於其他台東果園平均9成的水準。
然而今年禁令來得急又猛,單靠內銷和杜拜市場,還是沒辦法消化其餘7成產量。「那個量在我們產地看,就是冰山的一角角…以前是一天20櫃出同一個國家(指中國),現在需要同時出到印尼、馬來西亞、印度等2、30個國家,每天不間斷,才有可能吃掉那些不能出口中國的量。」林沛縈用力搖頭。
看在台東農改場副場長盧柏松眼裡,危機也可能是轉機。他20年來目睹鳳梨釋迦興衰起落,直言短時間或許難以移轉市場,但持續嘗試總能突破,「今年一定會最痛,剛開始一定也是坎坎坷坷,但就像以前如果鳳梨釋迦價格沒有崩盤,你會想外銷嗎?會有後面這20年的好光景嗎?能成功開拓新的市場,這個產業才會走得更穩健。」
今年3月鳳梨遭禁後,台灣鳳梨在台日友好及「自由鳳梨」(Freedom Pineapples)等民主同盟支持下,打開過往只有零星出口的日、美市場。今年上半年,台灣出口中國以外國家的生鮮冷藏水果成長137%,其中出口日本金額更翻倍成長;而原本占比高達75%的中國市場,快速萎縮至5成不到。
政治紛擾之外,分散市場似乎已成必然趨勢。焦鈞直言,台灣應把中國市場歸零思考,重新思考農業外銷戰略,「中國貿易商也會看風向啊,以後誰還再跟台灣做水果生意?剛好最近台灣申請加入CPTPP(跨太平洋夥伴全面進步協定),能趁勢釐清我們農產品到底出口怎麼走、哪些農產品需要保護?」
10月初農委會公布鳳梨釋迦拓銷方案,將補助外銷運費、增加海外行銷活動,推廣台灣水果。貿易商黃文弘提醒,台灣農產品價格高,在國際市場上不見得有競爭力,要有更細緻的市場調查及產品定位。「台灣水果的甜度、果實大小跟口感非常好,但杜拜就像自由港,東南亞、西班牙都有類似的水果出口過去,」黃文弘透露,台灣鳳梨釋迦在杜拜的售價,比西班牙空運至當地的同類釋迦產品貴出2倍以上,「價格報出去,大家都驚呆了,我們可以攻金字塔頂端,但金字塔在哪?」
不只是務農 學企管跟時事
逢甲大學國貿系教授楊明憲認為,除了行銷推廣,還是要做好檢疫工作,「過去兩岸距離近,運輸成本低,對岸檢疫標準又相對沒有別的國家嚴格、甚至便宜行事,導致我們沒有好好重視這塊,現在正好能回歸貿易本質,做好基本功,否則其他國家用檢疫理由不讓你輸入,你又說有政治考量,人家怎麼跟你做生意?」
相較過去父母輩只要專心田間工作,如今務農需要會的更多。去年林沛縈到台大進修農企業管理,每週六早上4點搭火車北上,7點搭最後一班飛機返家陪小孩洗澡睡覺;平日2人在田間農忙,聽的也是股癌、百靈果等股票、時事Podcast,「最近很多podcaster都在講CPTPP,也會想一下這對我們的利弊、有沒有可能因此賣去日本?」
「小農人生很簡單,把田顧好,有得收就收,沒得收就認命,但鳳梨釋迦已經是以外銷為主的水果,像今天說要改去香港、杜拜、東南亞國家,除了貯運條件要做好,農藥殘留就是我們農民的事,要去研究當地國家的接受範圍在哪、授粉完可以用什麼藥、怎麼防治病蟲害,不能等到採收時才說我驗不過、這個國家我進不去,那就太晚了。」林沛縈說。
訪談結束,2人準備趕到農會上農藥課。臨走前,話少的謝謹鴻難得開了口:「一開始回來,只是因為不知道要做什麼,現在除了幫自己,也想幫跟我們一起做的農友,看能不能改變這個產業,雖然很難、非常難,我們的力量這麼小,但還是努力看看。」果樹上經歷狂風暴雨留下來的果實,雖然只有巴掌大,仍牢牢牽緊枝椏,等待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