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提要
米芷姍漫不經心地和余家睿敘著舊,一邊談及過去的音樂夢,一邊掩蓋自己的心虛,但對方話鋒一轉,直接點破她和趙季威見不得光的關係…她希望余家睿能保守祕密,然而他卻是苦口婆心地勸諫,似乎另有打算?
余家睿手中的菸已燒掉半支,卻一句話也沒說。米芷姍很焦慮,她無法確定剛才與趙季威所說的話、做的事,余家睿究竟目擊了多少,在海德那年的教訓告訴她,這類疑慮若不盡早解決,肯定後患無窮。
「妳什麼時候開始抽的?」余家睿率先破冰。
「好問題,嗯…」她頓了頓,將菸灰彈進水溝:「太久,我忘了。」
她只是假裝「認真」回想,實際上是不願去想,會養成這種習慣,絕不是因為什麼好事。或者說,打從她離開海德,就再也沒有好事發生過了。
余家睿把下一口菸吸得更深,彷彿在為接下來的提問集氣,吐煙時他撇開頭,小心翼翼不讓煙飄到米芷姍身上。
「我還以為你是乖乖牌,沒想到真的會抽。」米芷姍調侃道。
「生活在紐約,不只是抽菸,什麼都學得會。」他莞爾。
「紐約啊…」米芷姍瞇起眼思索,彷彿他們談到的是銀河裡的某顆星:「茱莉亞音樂學院在那裡,你去過嗎?」
「沒去過,只認識幾個在那裡念書的朋友。」可惜,那些人都不是她。
「約過會的女生?」米芷姍揚起嘴角,八卦一下。
「很重要嗎?」
「我只是對茱莉亞音樂學院好奇,畢竟我沒念過,也沒去過紐約。」菸燒到盡頭,她才想起自己根本沒抽幾口。
「妳呢?妳又是哪間音樂學院畢業的?」他反問。
「嗯…」她一甩瀑布般的秀髮,藏在髮絲的菸味飄出,蓋過了脖子上的香水味,這一刻,她似乎沒這麼討厭自己了:「海德音樂學院。」
「我是要問妳後來念哪間大學啦!」余家睿說:「我上台北以後有試著找妳,我把每間大學的音樂系都找了一輪,沒找到,還是妳有改名?」
「找我?」她眉一挑:「為什麼?」
「妳後來一直都沒有上線,我那時候每天半夜都偷偷上去等妳,有一晚還被我爸抓到,狠狠揍了我一頓!」
米芷姍忍不住露出笑,原來除了趙季威,那間學校裡還有人會關心她啊,她有些釋懷了。
「所以,妳最後到底去了哪裡?」
「哪也沒去,就是回到台北。」她眼神空洞:「但我沒有成為當年想成為的那種大人,連個音樂系都沒考上,所以找不到我是正常的。」
有時候她會希望,在海德的那段日子只是一場惡夢。然而,趙季威的存在總會提醒她,夢還沒結束,連斷定這夢是好是壞的資格都沒有。
「妳跟學長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我不是說了?我跟他不是你想的那種關係…」
「既然不是那種關係,剛才妳在他面前,為什麼不敢承認妳認識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我跟你的關係。」她知道余家睿很聰明,這種不是一擊必殺的答案肯定蒙不過他,卻已是她所能組織出的最好回應。
「老公老婆啊。」他單刀直入:「還是妳這樣說他會生氣?」
米芷姍當機了。什麼雇傭關係、什麼酒吧股東…這些體面的說法,原來余家睿從未買單過。他在禁區的封鎖線外徘徊整夜,表面上不著邊際的閒聊,只是為了等待她鬆懈的一刻侵門踏戶。
「對不起,我本來不想說。但是,如果有一天你們的事情被發現了,妳會是最辛苦的那個人。」余家睿放緩了口吻。
突如其來的溫柔令她訝異,她看著余家睿一整晚像個鬥士、想方設法找出趙季威的死穴,她以為自己必死無疑了,然而鐮刀落下的那刻,她竟獲得死神的憐憫。
「你會保密嗎…?」她餘悸猶存。
「他已經結婚了,不是我該保密,是妳應該離開他。」
最後一根稻草翩然落下,卻足以擊毀米芷姍。趙季威說得沒錯,這個學弟打從一開始就不懷好意,她怎麼會蠢到在他面前承認這個祕密,還指望他保密?事已至此,她不再繼續忍受。
「你管太寬了。」米芷姍冷冷說完,轉身就要走。
「他都是像剛剛那樣對妳的嗎?把妳壓在牆壁上,說些貶低妳的話,滿腦子都想著要侵犯妳?」
米芷姍知道自己走不了了,現在她很確定,她跟趙季威剛才所有的互動,都已經被余家睿盡收眼底。
「我再問你一次,剛才看到的事情,你會保密嗎?」她提高音量。
「他看起來一點也不在意妳的感受,繼續在這種關係裡,妳快樂嗎?」
「我快不快樂是我自己的事!」米芷姍噙著眼淚大吼:「你現在給我老老實實回答我,你到底能不能保密?」
「我如果答應妳保密,妳會離開他嗎?」余家睿的雙眼直勾勾盯著她,不像在開玩笑。
「我跟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你為什麼要管這麼多?」
「因為妳是我老婆!」他脫口而出。
「但對我來說,你並不是我的老公。」她設法使自己保持冷靜:「你只是我在遊戲上認識的一個網友,又剛好跟我讀同一間學校,就這樣而已。」
「我知道。」他並沒有被擊垮,但這些話從米芷姍口中說出來時,還是令他不怎麼好受:「我一直都知道。」
阿亞梅 Ayamei
編劇,曾任財經雜誌記者。出版《我們不能是朋友》《說謊愛你,說謊不愛你》等多部小說,其中《我們不能是朋友》已改編為電視劇,於海外九十餘國熱播。另有《比悲傷更悲傷的故事》影集版、《覆活》等影視編劇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