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7.03 11:30 臺北時間

【週末推書】接手故友的樂團,她該如何延續精神勇敢向前? 鏡文學人氣作品《豔火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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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
(鏡文學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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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惘的街頭藝人因高中時的音樂戰友自殺,意外地承接了她的樂團,將其精神延續。
但團員間的磨合並不容易,現任團長仍在追尋前任主唱的身影。從一開始模仿她的歌聲,漸漸的超越。他們之間也有著一絲奇妙的情感滋長著,不確定這是愛情,還是對前任主唱的情感轉移?
凌晨2點55分,冰冷的中華一街上一個人都沒有,或許是因為害怕肺炎傳染的緣故,大部分的人都選擇不出門,提倡在家拚防疫。街道上瀰漫一股消毒水的味道。除此之外,還有淡淡的垃圾味、冷氣機的冷煤味,以及野狗糞尿的味道。然而,此刻街道可謂相當寧靜。每間便利商店都沒有甚麼客人,除了幾個街頭的小混混外,看不到幾個生人。我背著吉他走進中華一街上的便利商店,店員很快就認出我來,問我是不是來買平常的包子的。我接過包子,隨後又拿了麥香奶茶、紅茶拿鐵,以及冷凍漢堡去結帳。今天值班的是趙姊姊,她時不時抱怨自己男友有多爛、工時與薪水不成比例、星巴克咖啡太貴等等問題。我沒甚麼在聽,只覺得她這樣活著很是無聊吧。
「為甚麼不換工作呢?在便利商店打工,聽起來就好像是沒學歷的傢伙才會做的事情。趙姊姊不是大學畢業了嗎?難道沒有夢想嗎?」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話語太過尖銳,傷到了趙姊姊,她擺出無奈的表情,回答我說社會不是說一句夢想就能概括的事情。
「妳沒讀大學,對吧?是為了音樂夢嗎?還是有其他的目的呢?」其他的目的?老實說,我從沒想過,我只知道我想要彈吉他、想要唱歌、想要奔跑、想要逃離這個慌亂的世界。聽到這裏,趙姊姊調侃我,認為我只是想要逃避社會的責任才會玩音樂。她問到我,我有自己做歌嗎?我有屬於自己的音樂嗎?我有才華嗎?還是說,我只是一味地重複別人做好的歌曲,將自己的心情帶入其他人的作品中,以為自己是個明星。
(鏡文學提供)
「出去抽菸,要嗎?」趙姊姊比了比外面,隨後從菸櫃中取走了兩包香菸,她不等其他值班的人過來顧櫃台,就逕自走出了店門。我跟在她身後,聽見店內的輕音樂因為我們的離去而被自動門夾斷成兩截。我們坐在店外的用餐區,默默抽菸、看向尚未魚肚白的天空。總覺得,這樣悠閒的日子不多了,我果然想要逃避社會或是甚麼,對吧?
「妳不讀大學,有甚麼原因嗎?」趙姊姊一邊吞雲吐霧,一邊分食我剛剛買的食物。我告訴她,我受夠了人際關係所以逃跑了。我失去了朋友、失去了幫助我的人、討厭那些無關者的表情、討厭老師的嘲諷、我恨這樣妥協的自己,所以我選擇逃避。我不想再建立一段關係,因為很可怕。趙姊姊告訴我,她也曾經如此,但她發現人最終還是得與人建立連結。說起來,她也不喜歡大學的教授、老師、同學、系辦工讀生等等。她曾經渾噩度日,覺得大學不畢業也沒有差,直到她男友的死。
「妳男友死了?可是剛剛不是還在抱怨他嗎?」她反問我,不能抱怨死人嗎?對她來說,那男人是生是死都無關。反正,他都已經不在了。趙姊姊說,那男人是出車禍死的,他的葬禮沒有任何一個同學參加,整個會場只有不到十名親友來悼念他。看著空蕩的會場,她不禁反問自己,該不會也會這樣結束人生嗎?講到這裏,她的眼淚便緩緩落下。
「那天,我在海邊待了一整夜,甚麼事情都沒有做。除了看海外,我想不到跟他在一起的其他回憶。」那時起,她就確定了自己不想要這樣的人生。她開始為自己而活,就好像她一直都在演繹這樣的角色一樣。那麼,為何只在便利商店打工,不找工作呢?她則表示,自己也還在摸索人生,她也才26歲,不是甚麼職場上的老手,更遑論期待她一下子就找到正職。
「說到底,我還是喜歡便利商店的工作。」真是的,剛剛還在抱怨工時長、低薪的人居然開始讚美起了工作。她問我,會不會彈松任谷由實的《砂之惑星》,她很喜歡這樣的歌曲,描述一個如同異世界般的地方,毅然決然活下去的感覺。我慢慢彈唱這首老歌,我始終無法駕馭那種歷經過死亡的滄桑感,因為我正在逃避。有時候,我會覺得逃避也無所謂,但久了,我漸漸養成了逃避的習慣。我為甚麼要踏上音樂這條路?直到現在,我也不知道。是為了創作歌曲後唱出心聲嗎?是為了看到人們陶醉的表情嗎?是為了生存嗎?抑或者,是為了面對甚麼?我不知道,但我了解如果只是這樣活下去,我會後悔。
此刻,便利商店內傳來中島美嘉的《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那在痛苦中掙扎的澎湃情緒,如同核彈般從便利商店的深處炸了出來。此刻,風暴、海嘯、砂塵、光都從便利商店的廣播中竄出。我們被聲音淹沒了,身體不見了、情緒消失了、所有的一切與沒有一切都不再了。不知何時,桌上的食物都已經消失了,我望向趙姊姊有點呆滯的面孔,她告訴我她要離開這座城市了,今天應該是最後一次見面。我向她要了聯絡方式,但她拒絕了。
我回到了家裏,家裏沒有其他人,不只父親不在,母親也不知道跑去哪裏了。我躺在床上一個人靜靜思考,思考我是不是一個廢物這件事。我喜歡趙姊姊嗎?為甚麼問自己的問題到最後總是變成情愛相關的疑惑?我曾以為,愛上了就是愛上了,無論男女。但漸漸的,似乎發現我似乎不是誰都可以。當然,對於趙姊姊我只有類似朋友的情感,但她似乎不曾把我當朋友過。
我看著空蕩蕩的LINE,上頭沒有甚麼重要的訊息。才剛要關掉App,酒吧那邊就傳來訊息,叫我一個小時內過來表演。我翻了翻自己的樂譜,沒有想要彈唱的歌曲。最後,我找到了一份高中時自己寫的歌。說來很害羞,這首歌可以說是亂七八糟,各種和弦跑調、根音混亂的問題。還有一點時間,我將這首歌重新譜曲、改詞。然後來到了中興南路的酒吧。
酒吧內沒甚麼客人,只有幾名中年男子正在吞雲吐霧、強灌自己烈酒,就好像自己是這世界最可憐的人。時間還沒到,我坐到了一名男子身邊,他已經爛醉如泥了,正在與空氣隨意討論關於台灣主權的問題。我點了杯愛爾蘭咖啡,感覺不壞,但總覺得愛爾蘭威士忌的味道實在太過明顯。我還是比較喜歡咖啡甜味重一點的版本,或許把愛爾蘭威士忌改成波本威士忌會好一些。
「原來是妳啊!我還以為是隻聒噪的鴨子出現在我旁邊呢。」我對隔壁的上班族先生點了點頭,微微笑反駁道,自己的聲音可不像鴨子。每次上台,上班族先生還不是乖乖聽到最後一首歌,可見還是有人會對我的音樂動心。我默默喝著手上的調酒,上班族先生則開始跟我爭辯愛情到底是甚麼東西。方才,聽了他對空氣的辯論,他似乎又失戀了,情緒激動且心情感覺不是很好。我輕撫他的背,看起來他快要吐出來了,但最後還是將多餘的酒精吞回胃袋之中。
「妳是同性戀嗎?不要回答我!我看得出來妳很不一樣,但不知道那是怎麼回事。」我告訴他,我沒談過戀愛並且一輩子也不會,所以是同性戀、異性戀、雙性戀都沒有差別。只要有人能夠愛上我的音樂,那我就滿足了。我曾是這樣想的,但到了最近我越來越不知道自己想要甚麼。我喜歡音樂,但即便喜歡又能如何?我沒有才華,這點我比誰都還要清楚!即便清楚這點,我也不曾放棄過,我就好像頑固的石頭一樣,自以為這樣走下去,就能改變人生。我的天真似乎還會持續一段時間。
上班族先生告訴我,他活得夠久了,今天想在死前再聽聽我的歌聲。他問,這樣的他是不是有問題,每個人都拋棄他離開了,這樣是不是他的問題呢?我告訴他,我不是法官、不是上帝,更不是神明,所以沒資格評斷他的對錯。即便所有人都拋棄他離開了,我也還是會繼續唱歌,用那如同鴨子般的聲音在這社會中掙扎。每個人都需要浮出水面呼吸的機會,沒有人能夠像是鋼鐵一樣度過一生。說罷,我上了台,慢慢唱起了屬於我自己的歌曲。第一首歌:《不再見》。
「生命的光芒,生命的光芒啊!我不再願意去維持那渺茫的希望。生命的光芒,生命的光芒啊!老舊倉庫的大鐘樓仍隨古舊擺盪。
「孤單的長河流向盡頭的徬徨了,我看向這所有一切流瀉。哭泣!是的我曾做過。
「世界又分食了多少的痛苦?世界又會留下了多少的心跳?而我們的過去將會留在…
「緊鎖的盒中鑰匙卻不再,僅是哭泣逃避能做甚麼?我們也只能消遣這一點悲傷,那些不會再見上面的人,不再見吧。」唱到這裏,我總感覺有些許難過,我的眼淚突然流了下來。我趕緊擦拭掉淚珠,隨後又彈上輕鬆的一曲。這個夜晚的時間過得很緩慢,緩慢到我不曾感覺到它的流逝。我以為的那些,終究只是我以為。即便哭了出來,也無法彌補悲傷的部分。
這一晚的味道有點太過鹹膩了。我坐回到上班族先生旁邊,告訴他我很抱歉,我沒有唱那些能讓他打起精神的歌曲,反倒讓他的心情更加低落。他搖搖頭表示自己知道。隨後,替我們兩人各點了一杯可樂。他以大人的角度來看,希望我不要沉溺在酒精之中,傷心的時候喝喝可樂就好。這時候才裝出大人的樣子,讓我感覺有點想笑。喝完可樂後,他便離開了,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
《豔火的星子》刊登於鏡文學官網,搶先閱讀>>> https://bit.ly/3R0myz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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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3.09.12 20:43 臺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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