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提要:
回家後,亦輝得知兩人關係曝光,反而覺得這是好事,至少偉誠的父親並未反對兩人交往。在浴室洗澡的小平則對著空氣對談,他似乎遺傳到了偉誠父親的通靈體質。
「阿誠,你是按怎?今天太早起床了嗎?怎麼會一直打呵欠!」
隔壁賣菜的阿如姐今年六十五歲了,還是每天來市場報到,兩個小孩一個當老師、一個做汽車銷售,勸退休她都不肯,說是自己手上有錢好過打伸手牌。
「沒睡好,下午回去補眠。」我站起來叫喊幾聲,強打起精神。
十天了,天天作夢,白天做生意,回去又不好睡,翻來覆去,亦輝懷疑床鋪有問題,把床被、枕頭套都換新,仍然日日無好眠。不怪他,大概我的癥結點本來就不是空間環境,而是舉頭三尺有「神明」,算是被他說個正著,王爺公指定要我尋找宮主,我想推託也推不了。
扣掉小時候看殭屍電影作惡夢不算,我很少作夢,所以難得作次夢還會特別記錄。如此體質的我,作夢不講,閉眼就看見王爺公的聖容浮現眼前,連想自己打手槍解決性欲,神明也一秒都不離開,弄得我興致都沒了。
嘗試理性溝通,可這個代溝越通越大,非但沒有緩解,好像有催化效果,不只不能眼不見為淨,耳朵也鬧烘烘,吵得我神經衰弱。既然是神明騷擾,我只好求三太子解圍,但小孩得聽大人話,求了半天也沒用。
幾日下來,殘影越來越嚴重,耳邊甚至聽見嗡嗡聲響,將這事告訴我爸,他也沒有其他辦法,催促我趕快答應。
可越是如此,我這頭越點不下去,總不能讓神明覺得脅迫有用,以後麻煩的事一樁接一樁,我就算不接也得認了。
友宮明聖殿,主神五年千歲,宮主小趙姐從小帶天命,同樣被趕鴨子上架,成為神明的乩身。結婚以後,先生不喜歡她碰宮廟的事,夫妻倆為此傷和氣,對方還曾經大鬧起乩現場,搞得神明退駕,鬧消失表達不滿,上演我家主神離家出走的戲碼。
去年,小趙姐為了小孩著想,想把宮廟收掉,結果五年千歲大發雷霆,鬧到需要附近大廟主神調解。所謂請神容易送神難,何況是神明欽點的乩身,都是打過契約兩造同意的合法關係,分手不只困難重重,即使有第三勢力斡旋也不一定成功。
最後,小趙姐跟五年千歲達成協議,每個月初一、十五開壇,其他時候不放信眾進屋,有點半家神的意味。
我能體會神明的感受,代天巡狩服務好好的,突然因為人心改變,一夕之間要失去住處,或許在我們看不見的天庭,一樣有績效排行,沒有比宮廟被抄或是倒閉更沮喪的事,類推想成失業的話,人都要跟公司爭該有的遣散費,甚至得打官司,神明也不例外。
我每日回去池巡府,好說歹說,王爺公都沒讓步的意思。
其實,我要是池府王爺,這個要求早就提出,萬不會拖到今日。我爸這個拿神明當幌子的宮主,說有多失敗,你都不會信。
全盛時期,每逢王爺公生日前後,總有吃不完的平安宴。友宮千里迢迢而來,我爸也不會臉紅,還是照跟人收餐錢。有來有往也罷,差勁的是他總去吃人家的免錢餐,自己卻一毛不拔。
久了,就連跟我爸最要好的武興宮宮主劉叔叔都選擇割袍斷義,我爸和他吵得不可開交,甚至連朋友都沒得做。
快要收攤時,收到亦輝的訊息,他接到蕭明基的電話,問今天晚上有沒有空。
我爸跟他上回見面,已經是兩年前住院開刀取出腎結石,我做生意沒空,拜託亦輝去醫院幫忙照顧。
「我爸找你幹麼?」我回電給亦輝,要他別去。
「不清楚,伯父什麼也沒說,只交代我務必出現。」
絕不是什麼好事,該不會想打迂迴牌,說動亦輝當說客吧,光想我便坐立難安。哎,閉上眼睛,王爺公的聖容浮現,一臉嚴肅的,這柿子不能挑軟的吃,做神也不能夠如此咄咄逼人啊!
我也只能捨命陪君子,陪他一起回去,看我爸究竟打算弄什麼玄虛。
浮果
1986年生,白天圖書館員,晚上從事寫作及畫畫,畢業於台灣大學圖書資訊學研究所,高度健身成癮,愛用子彈筆記強迫自己工作。曾獲台北文學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