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突來的大雨,沒能阻擋愛好者前往北市信義區邊隅的谷口写真企画室,隨著數位技術進步,大廠牌底片相機幾乎都已停產,陳列在架上的商品多是骨董,幾經轉手、飄洋過海才來到這裡。
進門就看見舊日新聞記者採訪時常用的4×5底片相機,原是放置布料的骨董櫃在被淘汰前被葉仁傑買回成了展示櫃,街邊拆除的老舊路燈也成了店內裝飾,裝潢充滿復古、文青氛圍,處處皆可入鏡當背景。店名、字體很日本,相機從名古屋、大阪等地蒐集而來,「因為我老婆是日本人,谷口是她的姓氏。」
葉仁傑畢業於高職夜校設計組,「父母親是油漆工,我國中畢業沒考上公立學校,我媽叫我去學手藝,做印喜帖那種燙金,我當到師傅。朋友建議我考復興美工,才半工半讀。」當時一堂攝影課,讓他對拍照產生興趣。
退伍後進入廣告攝影公司,後來待過財經雜誌、自行接案。2003年台灣《蘋果日報》創刊,28歲的他被挖角到副刊,拍旅遊、時尚、美妝等,那時相機也開始了數位時代,「數位可以讓攝影玩一些以前不敢玩的方式。以前有想像過如果這樣拍會變成怎樣?但要殺很多底片才能抓到一張想要的畫面。數位可以馬上看、調整。」
在副刊待了近13年,在報社尾聲,資深文字記者離開,新進同事對拍攝內容安排相對保守、固定,加上當時工作的不確定性增高,葉仁傑的熱血也隨著紙媒式微而降溫,「覺得沒衝勁。我這個人就是怕沒方向,有方向我就衝,再累都沒關係。」職涯最低潮時,幸有妻子「谷口小姐」陪在身邊。
「當時我扁桃腺發炎住院一週,醫生說很少成年人會這麼嚴重,然後開始掉頭髮,蔓延性圓形禿,大片、大片掉。」一次陪太太回娘家,2人去逛市集,「就看到有人在賣底片相機,覺得真的有人在玩,就跟老婆說:『我們來開一間底片相機店。』」坦言是對職涯感到茫然,累積20餘年的專業技能要賺錢養家不難,卻找不回最初單純愛拍照的感覺,萌生離去念頭。
提出創業構想時,老婆並不贊同,溝通了2、3個月,老婆才鬆動。「她拗不過我,就講一句『你確定不會再掉頭髮,就讓你開。』我說不會。真的啊!開完這個就慢慢就好了。」
2017年7月谷口写真企画室試營運,「我們是台北第一家單純只賣底片相機跟周邊的店。在這之前可能有些跑單幫、網拍,相機街的業者都是數位、底片都賣。我們開店以後,很多人很驚訝,原來這樣的經營模式也可以。」
因為老婆是日本人,上游購買相對有優勢,「我們不收台灣的二手機,都來自日本。日本是底片機生產國,還有很多玩家。這幾年中國、星馬、泰國都會去標,貨越來越難收,成本越來越高。」創業初期,夫妻倆每2到3週就飛一次,「還好有廉航,壓低成本。我們去一些店搜,因為那邊有住處和車,遇到中古camera展也去看。」旅遊業出身的谷口小姐,那時努力靠丈夫惡補相關知識。
為了打響名號,沒做過生意也不擅長招呼客人的二人,北中南跑了不少市集,谷口小姐興奮回憶說:「當時去高雄駁二,一群人就圍過來,二十幾台一下子賣完,帶給我們很大的信心!」
客群分二類,最大宗是18至35歲的年輕人,其次是真的喜歡使用底片相機攝影、較為專業的玩家。「這市場沒有公定價,我的相機比網路上賣或是一些個人賣家價格高,但我們挑品很龜毛,師傅也把相機整理得很好。我遇過客人嫌品相不好,我直接回:『你去看看別的店,如果比我漂亮就跟他買。』他繞了一圈,還是會回來。」進到谷口写真企画室,有問題都不用怕問不到,「我們和店員都會從頭到尾告知怎麼使用、怎麼拍,不能叫消費者詳閱說明書。」
經營1年多後,損益兩平。4年前受邀進駐誠品生活新板店,後來疫情爆發,又經歷三級警戒,人潮稀疏,夫妻二人決定撤出。「我們很幸運,隔年剛好松菸有空位,就趕快去申請。」松菸觀光人潮多,也是文青聚集地,開拓不少新客群。葉仁傑店裡也提供沖洗服務,取名「谷口写真現象所」,一條龍的服務希望吸引更多人入坑。
「我覺得底片比較能夠讓我覺得我就是很純粹地在拍照,拍照時不用想後製要怎麼做,當下就專心構思怎麼把畫面留下來。」在紙媒沒落、自己也漸失熱情時,他決定回到原點,要找回的除了拍照的初心,還有當時喜歡拍照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