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公認為文學家族,不僅是因為以寫作為職業,更是能以文學作為核心價值。資深出版人葉美瑤說:「我小時讀書的時候,就發現怎麼有朱天文、朱天心、朱西甯,很快就發現原來是一家人。後來有幸結識了,就發現他們真的是文學家族,這家人的談話永遠離不開寫作、讀書,他們漫長的寫作路程上跟各個作家、學者往來,是以文學為核心擴散出去的一個大環境、大生態。」
「從讀者角度來看,我常聽到如張大春這輩的人會大方承認或感激莫名地說,朱西甯老師是我寫作上的啟蒙老師。這樣的影響是很明顯的,他們家人的許多作品對不同人起了不同作用,影響力也好,開創某時代的某種聲音也好,甚或是批評,不管你喜歡或是有意見,幾乎都避不開這家人的很多作品。如果從出版來思考,他們的地位就是像座標一樣的人物,對同世代作者或年輕世代作者,他們都有這樣的意義。」
文學家庭始於朱西甯,他生於中國山東,1949年隨國軍來台,60年代已是知名的軍旅作家,1972年自軍中退休專事寫作。他與張愛玲和胡蘭成都有私交,文學創作也深受兩人影響。葉美瑤說:「朱西甯老師在那個世代是開創現代性的人,他的書我讀不多,但我讀到他1、2個短篇小說很驚訝,他已經在做那樣的事情了,在那個時代不見得人們看得懂。」
來台後娶妻劉慕沙,她生於日治時期的台灣,年輕時愛讀日本文學,也打下良好的日文基礎。後來著重翻譯日本文學,偶爾也寫作,她曾翻譯過的作家都是日本文壇重量級大咖,包括川端康成、三島由紀夫、大江健三郎、井上靖、吉本芭娜娜等。與朱西甯婚後育有三女:朱天文、朱天心、朱天衣。
朱天文師承胡蘭成,年輕時就開始寫作,得獎小說《小畢的故事》後來改編成侯孝賢的電影,叫好又叫座,開啟兩人長達30多年的導演╱編劇合作模式,默契十足。她的小說《荒人手記》曾獲第一屆時報文學百萬小說首獎,葉美瑤認為:「《荒人手記》和《世紀末的華麗》是很多人買二手書也要買來看的書。」
朱天心就讀北一女時期寫成的《擊壤歌》,曾轟動一時、風靡千萬青年學子,當年文青人人捧讀,自此獲獎不斷,成為台灣文壇重要的作家。除了寫作外,她也積極參與社會事務,葉美瑤說:「朱天心熱情外向,積極參與社會,個性剛強,有俠女性格,非要用筆記下不公不義的事情。」小妹朱天衣和兩位姊姊不同,年輕時即離家,長期從事兒童寫作教學,也關注山林生態和動物保育,出版過多本與作文教學和自然生態有關的書。
本名謝材俊的唐諾是朱天心的先生,是知名的體育和推理小說評論家,也曾任臉譜出版社總編輯。他大學時期和朱天文、朱天心等人發起三三文社,於1977年創辦《三三集刊》,1979年更成立「三三書坊」,形成一個具有影響力的文學團體。葉美瑤說:「《三三集刊》一開始有點像是同人誌,像校刊一樣,年輕人自己寫、自己邀稿,這東西很新,就有一群當年的文學同好,後來慢慢壯大,集結成書,書賣得好到讓他們都嚇一跳。」
謝海盟是唐諾和朱天心的獨子,在文學家庭薰陶下,自然而然走上寫作之路,儘管今年才出版第二本書,但他早已蓄積豐沛的寫作能量。葉美瑤說:「他有很驚人的記憶力,他每天走路,再遠都用走的,我對他的寫作能量是敬畏的,那種敬畏是因為,恐怕不會有人這樣做了,好像他生來就是要做這件事,不是他父母寫作他才寫作,而是他獨特的個性必須用這種方式表達出來,看起來他是走上家族同一條路,但你可以期待他會不一樣。作為一個出版者,我覺得他會給我一種帶來驚喜的興奮感。」
儘管文學家庭早年曾寫過幾本暢銷書,但在純文學早難以暢銷的環境下,文學家庭沒有萬貫家財和豐厚版稅,如何能維持生活開銷?除了把早年賺到的錢存下當作生活基金外,便是降低生活需求,葉美瑤說:「他們把自己的生活需求降到最低,這件事非常重要。我看過他們生活,也去過他們家,房子從70年代到現在都沒變,門還是那扇門,桌子還是那張桌子,一條褲子穿30年,他們是這樣過日子的。這裡面有個價值信仰,為保護寫作上最初衷的東西,他們把需求降到很低。」信仰文學和寫作,為了不讓初衷被時代價值淹沒,他們努力讓生活維持最簡約的樣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