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月,美國眾院的金融服務委員會聽證上,德州的聯邦議員威廉斯面對排排站的銀行執行長,問了一個看似跳tone的問題:「你是社會主義者?還是資本主義者?」
當然,這排西裝革履的執行長,從花旗集團的克巴特、到高盛的索羅門,給的都是支持自由市場的一致答案。不過,光是問這個問題反映了華府近來政治氣氛的改變。
美國長年信奉的企業資本主義,突然成了辯論的話題。其中原因,像奧卡修柯蒂茲(Alexandria Ocasio-Cortez)這類政治明星的竄起自然是關鍵。這類以「民主派社會主義」自我標榜的大左派,過去幾乎難躋身美國的主流政壇。
不過比較令人側目的是,質疑資本主義制度的一些更有影響力的發言,竟是來自現有體制裡撈到最多好處的金融業高層。
在出席聽證會之前,其中一位金融主管,年薪3000萬美元的摩根大通主席兼執行長狄蒙,在洋洋灑灑23000多字給股東的年度公開信中,花了相當的篇幅討論到美國夢的「磨損」和企業在縫補這些磨損所能扮演的角色。
他說,資本主義讓幾十億人脫離了貧困,但「這並不是說資本主義沒有缺點」,也不是說它「沒有讓一些人落隊,或是說它無需改善」。同時他也承認,企業就和政府、工會、和特殊利益團體一樣,都「過於自私自利」,「鑽營企業稅的漏洞」。長期以來幾乎可以說「藉由許多社會問題而得到發展」,因此如今應該為解決社會問題多做一點貢獻。他說美國應該提高基礎建設和教育這類的預算,「而這也許代表著對有錢人多課一點稅」。
狄蒙這種慈悲心大發的說法並不是特例。在同一個星期,全球最大對沖基金的創辦人,身價估計達170億美元的達里歐發表了一份8000字的宣言,他認為他從小擁抱的資本主義,如今讓社會的不公平益發鞏固,因此資本主義已到了「不進化、就滅亡」(evolve or die)的時刻,其中一個做法是「對最頂層的人課更多的稅」。
我是個資本家,連我都認為資本主義出了差錯。
隨後他在電視《60分鐘》的訪問中進一步闡述他的想法。他說資本主義正面臨關口。美國人可以共同合作來改革,或者,「改變將在衝突中發生」。
其他資本家也許沒有像達里歐一樣,擔心美國出現「某種形式的革命」,不過他們之中,不少人對他所擔憂的社會不公平和隨之而來的民粹風潮表達同感。Chubb保險集團執行長格林伯格的最新年度報告提到,全球化和科技的變革導致「許多人生活水平降低,為少數人創造大量財富」。Allegheny再保險公司負責人希克斯說「這個體制辜負了讓相當大一部分人」。包括通用電信和漢威聯合等公司則開始把民粹主義和對跨國企業的負面觀感列入企業的「風險因素」。
支持改革的還包括強調產品環境友善的Patagonia執行長馬卡利歐以及貝萊德(BlackRock)共同基金的執行長芬克,他呼籲他所投資的公司能展現除了為股東獲利之外,為社會目的做更多貢獻。
為什麼改革聲音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金融危機十年之後,美國股市和公司獲利都創下歷史新高,川普總統回應企業界而削減企業稅和放寬相關規範的時刻,為何美國資本家們反而對現況顯得如此坐立難安?其中一個答案是:恐懼。
參考資料:Financial Tim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