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政大藝文中心,Anysay告訴我們,「在寮國,你不能拿了攝影機就隨興去外面拍攝,你需要兩張許可證:首先是拍攝許可,等電影製作完成,則需要上映許可。」
「《地平線際》是個有趣的例子,因為起初申請許可時被拒絕,他們讀我的劇本說,啊有槍戰,有暴力,寮國人彼此互砍,這不是寮國人處理問題的方式,」他頓了頓,搜尋適當的字眼描述,「他們對寮國人的看法很正向啦。」
Anysay開始和當局協商,說這是他電影碩士畢業作品,只會給指導教授看,寮國政府便「很慷慨地」讓他拍攝。拍攝剪輯完成後,下一步是放映許可。
「起初,我想,好吧,就試試看,但他們看了全片後,看到一些通常他們不會放行的元素:槍枝、暴力、刺青、寮國女性身穿現代服裝。」他試圖說服當局,其實這部電影就是關於生命,是一齣戲。「他們理解了我的意思,好,所以這不會鼓勵大家遇到問題就抓把槍解決。」
突破審查制度
他直白地說,「我們沒有試圖拍政治意味的電影」,除此之外,在片子結束拍攝完成初剪時,寮國龍坡邦國際影展催促寮國政府讓他們放映這部片,因為寮國在影展中能上映自家的影片,對寮國是件好事,這也間接促成讓《地平線際》得以公開上演。
不過,Anysay也做了些妥協。
除了修改結局外,「有些鏡頭我必須打馬賽克,加註一些警語,對某些導演來說,他們不能容許自己的作品被更動,但對我來說,這卻好像是,哇,這是個大突破,是我們首次成功讓檢查制度稍微退後一點,稍微寬鬆一點。」
但Anysay說,審查的那把尺永遠是雙重標準,誰也摸不清楚,因為之後再有類似的電影申請許可,卻遭到了拒絕,「我想我的電影觸動了他們」。
他在2016年推出的第二部長片《愛情至上》(Noy, Above it All)又再次挑戰禁忌,以LGBTQ同志議題為主題,Anysay迴避了寮國人不在公開場合表現親密的禁忌,把焦點放在兒子對父親出櫃,通過了政府的審查,再次寫下寮國首部同志電影的紀錄。
「寮國新浪潮電影工作室(LNWC)」成立至今8年了,成員最初有10人,如今呢?「整個製作公司有很多很多人,有案子時,我們就透過網絡尋找自由工作者和年輕影人,平時也開放讓大家可以接其他公司的案子,這樣大家比較能過活。」
其實,電影仍不是寮國人娛樂的主要形式,寮國人口717萬,目前全國僅有三間電影院,第四間即將開幕。
即使拍電影條件仍然拮据,LNWC照樣吸引了許多有志於電影夢的年輕人,漸漸地,也打開了國際能見度。
像是隸屬LNWC的導演 Xaisongkham Induangchanthy今年去了坎城影展,雖然還不是參展影片,但已從全球激烈競爭中脫穎而出,以《Raising a Beast(扶養一頭獸)》入選「電影工廠計畫(La Fabrique Cinéma)」,這是坎城影展的周邊活動,目的是協助年輕影人尋找到可能的合作夥伴,製作人或投資者。
Anysay也以《Red Mekong(紅色湄公河)》獲選盧卡諾影展的類似工作坊,試圖從國際影展找資金。
每部片都是實驗
「如果你想要拍出好電影,你必須投入更多錢,在電影各個技術層次也需要更上一層的知識,攝影、燈光、化妝、服裝到視覺設計都很具挑戰性,每一個新案子都是一場實驗。」Anysay解釋, 「很多時候,某人負責某個項目,下次再有案子時,他或她卻必須工作,和電影無關的工作,因此無法參與。就這樣,每部片子我們一邊學習一邊實驗。」
他說,寮國電影工業未成形,也缺乏市場,是目前面臨最大的挑戰。如果有了成熟的電影工業,就可以提供專業工作,讓大家能有穩定的職業生涯,「或許一年拍兩、三部片,就會足夠了,這是我們希望能達成的目標。」
相較於Anysay第一部劇情長片預算1萬美元,時隔7年後的新片《愛情到期日》,預算增加為5萬美元,主要是由寮國電影基金會(龍坡邦電影節),以及寮國觀光發展局提供贊助;雖然參與本片的所有演職員仍舊沒有酬勞,但大家可分享票房扣除必要成本之後的盈餘。
Anysay已婚,有兩個孩子,問他靠著拍電影可以養家嗎?他再度露出羞澀的笑,「我和太太一起養家,我負責孩子的學費,我太太則張羅三餐這類的,日子還過得去……我並不富有,但也因為競爭不激烈,一旦你有了點名氣,還是可以靠著拍片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