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音地大帝在台灣民眾黨成立大會外,向網友募集各種柯文哲選舉紀念小物,一件一件掏出來毀壞,眼前的他站起來身材不高,講話聲音也小小的,完全沒有網路直播的霸氣外露。倒是說起那次活動,他才興緻昂然:「很多獨派的還是一樣拿大聲公,講一樣的內容,你不用到現場就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政治變成一件無聊的事,大家的熱情就會一直被折損掉。」
41歲的音地大帝本名姚介祥,成名的「代表作」便是在太陽花學運外舉辦「大腸花論壇」,開放參與學運的年青人以百無禁忌的語言宣洩對運動的不滿與期待。「我也沒想過會做這麼多政治運動…就自然而然一直參與。」音地大帝並非典型的「覺青」,他出生於新竹,父母皆是藍領工人,念新竹中學時:「我也不是很認真念書,但也說不上多叛逆,也沒有跟教官對抗,頂多老師上課我在台下跟他瞎扯,然後上課主題都被拉走了。」
大學考上淡江中文,參與各種社團活動,在獨立音樂的BBS上講垃圾話,功課照樣不好,大二就被退學。「我媽很擔心,我是覺得還好,反正我對中文系並不感興趣,順勢重考,考上台藝大電影系。」外表粗獷,一張圓臉像是在戈壁騎馬奔馳的蒙古人,音地大帝卻是不折不扣的「文藝青年」,比如「音地」是indie(獨立音樂)的諧音,他從大學開始就追著影展和獨立音樂表演跑。
「我本來是想去做電影工作,有去製片公司做過一陣子,但太累了。」他提供的幾張舊照片裡,是獨立音樂的表演現場,他夾在人群的後方或是不起眼的一角,宛若陰魂不散的「地基主」。這很像之後幾年的工作縮影:在各大音樂祭現場當拍照和連絡、打雜的工作人員。
現場玩久了,索性就自己辦起音樂祭,自2010年開始籌辦「巨獸音樂祭」已經邁向第9屆,幾乎每年賠錢,音地大帝最高累積債務達100萬元:「已經還了一些,還剩80萬…有很多樂團是註定不可能紅,比較實驗性,我會給這些團上台表演的機會。」賠錢不是問題,好不好玩才是重點,昔日站在舞台人群角落的他終於有作主的一天。
音地大帝做過婚禮攝影、太陽花學運之後改做政治人物週邊紀念小商品,好比他身上穿的反韓T-SHIRT,有人批評他靠社運賺錢,他反駁:「如果真的那麼好賺,你也來賺啊,我做這麼久都沒存到錢。」他分析,太陽花學運後有一波購買熱潮,之後就完全沒有買氣了。尤其,2018年市長大選,他發文反對姚文智參選被泛綠支持者不諒解:「那一陣子,沒賣出一件衣服。」
現在每月收入約2萬元,為了省錢,只好搬回新竹老家,畢竟41歲了,回家成為「賴家王老五」,不會自覺是「魯蛇」嗎?「魯蛇自己說可以,但別人說的話,其實就只是想找個理由來罵你而已。」約訪這天,他來到基隆,接了一個文宣案子,借住在朋友家,他說搬回家自己覺得省錢沒什麼好自慚,反倒是父母很擔心這個家中書念最好的小孩,怎麼還不成家立業,只是看兒子經濟拮据,出門又要花錢:「爸媽很擔心,看到我要出門就勸我不要出門,我沒有回什麼話。」
嘴裡說不在意,心底終究還是有一絲不安:「要是當時有進黨部工作,至少有固定薪水……但也可能會受組織限制,不能做太多自己想做的事,畢竟這個世界並不缺你一個當正常人。」如果有錢的話,音地大帝的願望也很小:「可能要先換一下手機,我手機已經摔好幾次了,跑不動。」然後呢?「要買影展套票、參加很多音樂祭……。」
魯蛇的心願不大:「長期當物質魯蛇,就會成為心靈魯蛇……我現在沒有交往對象,但如果要交往,要考慮經濟的問題,這方面我還不夠。」他的同輩大多有房有車有家庭了,問他現在的生活有什麼特別的好處嗎?他想了一會,回道:「現在有一部分是自己選擇,但有其他部分不是自己的選擇空間,很難說有什麼好處。」說到底,不是你自願成為魯蛇,而是在每個當下的選擇,不知不覺累積型塑了現在的模樣。
離開了魯蛇話題,音地說起近日網路上有種言論:「國民黨上台並不會亡台,了不起最多再來一次太陽花。」他不認同這樣的說法並解釋:「太陽花像是中了一次頭彩的彩券,不是每個街頭運動都能保證有成果,中了頭彩之後你應該把錢做最好的投資,而不是一次花光,然後再期待下次中頭彩。」他說的是學運,又像是自己的心情表述。如煙花般的學運,一切消耗得太快,轉眼又回到困頓的日常,這一點音地大帝應有比別人更深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