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問自己:「天哪!我是發生空難了嗎?」轉過頭,發現我爬出來的破口愈來愈小,飛機慢慢下陷,我拉了1、2個人出來,我想再進去,但沒有工具。發生這種事,人好渺小,我能做的很有限。
我腎臟破掉,肋骨斷2根,肺凹陷,躺在床上時,感覺像我自己一個人陷在黑洞裡面,也不想講話,腦袋裡只想著:我該怎麼辦?我活下來了,然後呢?心理師覺得我活下來就很幸運了,我會很激動,怎麼會是幸運呢?我內心找不到出口,人生沒有目標。
受傷8個月後我懷孕。女兒特別活潑好動,生命力超強,我覺得是老天給我暗示,不應該繼續萎靡下去。我帶女兒去接觸導盲犬、性別平權、兒虐家暴的活動,我一直思考倖存的意義是什麼?面對過死亡,我卻覺得自己比以前更堅強,希望餘生可以做更多有意義的事。
那場空難中,3位機師、1位學妹全數罹難,我是唯一倖存的機組人員。躺在醫院時,我打開學妹的臉書,封面照片上寫著「如果我們都只願做旁觀的青年」(註:出自香港樂團My Little Airport歌曲〈牛頭角青年〉歌詞),我當下眼淚掉下來。以前我只關心自己,下班遊玩,休假出國,想著當幾年空服員存錢再去念書,對社會議題只有側面了解。我要繼續旁觀下去嗎?那年,罷免韓國瑜喚醒我對社會的關注,香港人被剝奪自由也對我很衝擊。四大公投時,我跟基進黨一起上台宣講,我第一次說出我是復興航空空難倖存者,看到台下很多人在哭。拿著麥克風掃街一整天,心情卻很激昂,一點都不會累。
我跟那班飛機的學妹、教官(機師)都很要好。記得那天起飛前,我們在討論中午要吃雞腿便當還是排骨便當?教官還問說要不要訂飲料?他說想喝珍珠奶茶。這些聲音、景象我一直忘不了。7年了,他們在我心裡都沒有離開,我們還是在同一架飛機上,只是我繼續往前了。決定參選市議員,先生、媽媽都鼓勵我試試看,相信教官、學妹也會為我鼓勵吧。
黃敬雅 34歲 高雄市 前復興航空空服員/基進黨市議員參選人
★《鏡週刊》關心您:若自身或旁人遭受身體虐待、精神虐待、性侵害、性騷擾,請立刻撥打110報案,再尋求113專線,求助專業社工人員。